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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五十二章孤臣之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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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京师的皇城里,韩琦坐于下首,皇帝相陪在边上,而高踞于上的却是一位中年女性。
    有些美人,最美丽的时刻是在她们的青春,一旦老了,眉眼过重,便只能教人感叹,依着这胚子来看,年轻必也是自有风华的。
    但座上这位女性,却就不是这样。
    尽管已经青春不再,眼角也有了细碎的皱纹,但她看上去,仍旧面目姣好。
    不用去追溯青春,便是现在,年近四十的她也仍旧是美丽端庄。
    就算将来,她满头黑发尽数银白,面庞不再光洁,她也仍旧有那时的美好。
    真正的美人,便是迟暮,也当有夕照绮丽。
    她坐在座上,有一股让人无法忽视的气势。
    不是因为皇帝坐在她边上来相陪,给她添了威势;
    而是因为她坐在上位,而让皇帝看上去,更添天家气度。
    “母后,刘卿家虽是跳脱,却也是一心为了这天下苍生,这般对他,未必太过了吧?”皇帝对着这位女性,开口相商。
    这位便是英宗的妻子,当今皇帝的母亲,高滔滔高太后。
    她没有说话,只是脸上有着微微的笑意,冲着韩琦抬了抬下巴,示意韩琦说说自己的意见。韩琦抚须沉吟了半晌,方才开口道:“老夫以为,官家所言极是,刘子瑾揣的是公心,实则他不过是勾当永兴军路公事,这颇是有些替人受过。只不过司马君实不擅实务,将事务交托刘子瑾,若说刘子瑾全然无责,却也不然。”
    她听到这里,便带着笑意:“依此看来,韩相倒是对这刘子瑾,青眼有加?不过,哀家听闻,此子不是旧党,与王元泽交好,又与司马君实有隙?看来也是新党中人?”
    “是。”韩琦微微一笑,欠身答了这么一个字。
    他没有去说什么举贤不避仇之类的话,到他这个位置,完全不必要在奏对时,来卖弄口才。
    刘瑜不是旧党,是;
    他韩相爷青眼有加,是;
    刘瑜与王雱交好,跟司马光有隙,都是。
    就只一个是字,便够了。
    皇帝在边上笑道:“刘卿家不是旧党,也不是新党啊。刘卿家是孤臣!”
    高太后沉吟了半晌,点头道:“官家,若他真是个孤臣,那倒是难得。不过,哀家以为,还是看仔细些好。这朝廷的事,哀家在深宫之中,也不甚明了的。无论韩卿、王卿、曾卿等等,添为宰执,想来胸中自有成竹,官家与大臣相议便好,也不必哀家多言。”
    说着便问起韩琦的家中情况,又问起大名府黄泛区的灾情,韩琦捡着一些事体禀报了,高太后又吩咐了中官,赏了许多东西,以彰显天家对这位相三朝顾二帝的老臣的体恤。
    韩琦辞了出宫来,皇帝却又教人请他留步。
    “韩公,母后示下,看仔细些好,朕以为,是不是太过了?需要把人逼至如此地步?何必如此?”皇帝言语中,颇是有些不忍心,不见得他特别赏识刘瑜,是因为这是大宋朝,而且还是北宋年间。
    这年头,不是明清啊。
    大臣以喷皇帝为荣,象朝廷里,有新党,有旧党,能任事的官员,很少见有什么孤臣的。
    为啥?因为利益啊。
    讨好皇帝,有什么用?当年宋仁宗要给张贵妃的父亲封个宣徽使,结果让包拯喷得一脸口水,回后宫也只得跟张贵妃说:“汝只管要宣徽使、宣徽使,汝岂不知包拯是御史中丞乎?”
    如同韩琦这样的,相三朝,顾两帝,他喷皇帝,皇帝能怎么样?
    当然,不能任事的倿臣,不见得没有,但能任事的,人家好好做事就得了;
    朝廷之中,按着或是大势,或是政见,互相抱团。
    何必来当孤臣?当孤臣,没什么利益啊!
    而这时出来了个刘子瑾,别的不说,细作事务那绝对没得说。
    还在背后策划了神臂弓的图样等等事宜。
    怎么说也是干才、能臣。
    皇帝当然就物以稀为贵了。
    不过韩琦听着,却就笑道:“真金不怕火炼。老臣以为,此事还是官家乾纲独断为好。”
    他不太愿意去掺和。
    皇帝不打算继续试探刘瑜,可高太后的意思,是还要再看看啊。
    韩琦说什么?说高太后的意见不对,跟人家儿子说他娘的坏话?韩琦又不是没头脑,怎么可能干出这样的事?再说虽然他欣赏刘瑜,但毕竟也不是什么军国大事,或是中枢重臣,总归是二十刚出头,七品的官儿,高太后觉得要考察,那就考察吧。
    皇帝听着也只好无奈作罢。
    出了宫门,韩琦身边的老仆韩忠招呼护卫人等,带轿子跟了上来:“老爷。”
    “阿忠,有些路,只能骑马过;有些路,只能赤脚趟。”没有等韩忠开口,韩琦淡淡说了这么一句。
    “是,老爷。”韩忠马上闭嘴,本来他有意帮刘瑜打听一下的,毕竟当时他欠过刘瑜的人情。但现在看起来,这个人情,暂时是还不了的了。他心里不禁为刘瑜悲叹,这刘相公,仕途也真是太崎岖了!
    韩忠不敢在韩琦面前打听刘瑜的事,但今天从京师快马出去的公文,他却早就打听到了。
    那是又一封,左迁的公文,没错,就是给刘瑜的。
    此时刘瑜刚刚被河南府正堂,赶瘟神一样,从洛阳赶了出来,还没走到京师。
    匆匆而来的公文,却就再次把他的差遣往下撸:“知丰县事。”
    而且声明了:“即刻赴任,不得延误。”
    坐在车厢里的袭人当真是受不了,抹着泪劝刘瑜道:“老爷有陶朱之能,何必受这刁难?不若辞了这劳什子的差遣,只管凭着范文正公一脉的传承,再与韩相爷讨上个情面,大宋境内,什么营生做不得?”
    她是看出刘瑜能做生意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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