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O18

哑铃(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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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梁仟是第五次低头看手上的钟表, 他以前对时间的观念很强, 连带着他身边的人也是如此,但这样反复几次看手表的动作还是第一次发生在他身上。
    ——戏柠舟毁约了。
    这是他脑子里的唯一想法。
    那条短信只会是戏柠舟发送的,梁仟很清楚这一点。但他不清楚少年约他出来是为了谈什么,也不清楚少年为什么毁约。
    当手表已经指着离谱的角度时, 男人拢了拢黑色衣衫, 毫不犹豫地离开了相约的地点。
    *
    戏柠舟没有再和梁仟取得什么联系,梁仟也没有办法联系到他。男人知道少年身边的那个黑色西装的家伙并不简单,也便放弃了这一项措施。
    以他现在这个位置来说,真的不好对这样背景莫测的人做些什么。
    但是现在,梁仟遇到了很棘手的事情。
    “喂?刑警第一大队队长, 梁仟。”梁仟接起电话, 男人长而微卷的发丝搭在肩头上,单手玩弄着笔头上的弹簧开关。
    “梁队, 您昨天不是让我去保护爱心班那些当年的孩子的家人吗?但是有一个不在本地, 昨天很巧合地赶着电车回来, 根据他们的叙述来说, 剩下两家的孩子——都失踪了。”对面的声音来自韩庆, 他现在握着手机看着在他面前的小弟, 神色很凝重。
    “所以你现在是打电话通知我,让你保护的人你晚了一步或者疏忽了什么,剩下两家的孩子都失踪了?”梁仟沉稳的语气带了为不可见的危险, 男人的瞳孔很深。
    “不是啊梁队, 您可别激动, 我问清楚了的。这两家分别是刘黔和杜峰眀,刘黔前几天和丈夫因为公事出差,不方便带着年幼的孩子便丢给了男方亲戚家,但是回来的当天孩子失踪了,也就是昨天,失踪原因是在男方亲戚带着孩子去电车站接父母错开了。杜峰眀也是带着自己的孩子在超市里行走的时候弄丢的。”韩庆简直要把自己的头发抓掉,现在在公共场合丢失小孩的事情一抓一大把。
    梁仟好看的眉低了低:“也就是说,你们昨天去调查保护,然后很巧合地在昨天,两家孩子都失踪了?”
    “是的。”韩庆硬着头皮回答,本是已经做好准备接受长官的一顿大骂,忽然手机一阵忙音,对方飞速挂掉了电话。
    韩庆长舒一口气,他看了看对面同样脸色难看的小弟,暗叹一声日子越来越难过了。
    梁仟很果断地挂了电话,他拿着黑色的圆珠笔,让笔芯和黄色的稿纸接触,写下很流畅而狂放的字体。等写了几个人名后,梁仟又拿起电话。
    “喂?”
    “刑警大队队长梁仟。”男人快速报出身份,皱着的眉压在丹凤眼上方,气势没来由的强大。
    “哦!梁大队,您是询问我帮您查的东西吧。我昨天和几个小弟去查了当年事情的见证者,但是结果很不好,因为当年爱心班的那场旅游是暗自进行的,而徐良飞又是个低调的人,别说是租了一辆车春游了,就是他办这个班都很少有人知道。”
    “那当年徐良飞是管谁借的公交车?他妻子那边没有什么消息吗?”
    “切,别说借什么公交车了,这个我可是连半根毫毛都没找到。要不然就是问题太深入了,这么点时间我没办法查太深,只是从表面来看半点线索都没有。大队,当年这个车祸不是有立案的吗?你去查查档案不就好了,说不定要更容易一些?”
    “知道了。”梁仟扣下电话,手指交叉抵在额心,深深呼吸一口气,让莫名烦躁的气息安定下来。他看了看插在文件框旁的古黄色文件袋,伸出手抽来,附有老茧的指腹解开绕着文件袋的绳索。
    他特意去档案室调看了这个文件,当年那场车祸记载得也很清楚,就是发动机意外抽条,打滑冲入偏层的悬崖,当时那里还是有好心人立着牌子的,但是这样的意外措手不及,谁会在意警示牌。
    案子的资料薄到被两旁的其他文件夹得死死的,可见当年的事情虽然记载很清楚,但是被时间遗忘掉了大部分,谁会在意这场车祸。
    其中记录最有疑点的便是坠崖后发生了什么,悬崖下面是一条河,河不深,但是水很急。不管怎么说,一群孩子和公交车一起坠落,先不说是否有人终生残疾,连有人生还都很让人怀疑。
    但是爱心班的人不仅活下来了七个孩子,除开有两个残疾的,其他五个甚至连伤疤都没有一个,这和那因事故而死的十个孩子和一个大人相比,是该说那十个孩子和大人太不幸,还是那七个孩子过于奇迹?
    这个问题没有人替梁仟回答。他需要一个时间和机会,去看一看那条悬崖下的河,究竟是什么疑惑让它只带走了十一个人的生命?
    悬崖那边已经不属于他们这个市区刑警队的管辖范围以内,梁仟需要时间和与区域警方沟通被允许才能进入悬崖下面的地区。他打听过,那片地方是被封锁过的,就像百慕大的三角洲一样,似乎在生命靠近的地方总能失去什么。
    一个连环杀人案总不能过于直观,尽管凶手很聪明地利用了“恐吓”与“挑衅”,但很多时候,装饰掩盖得越多,留下的线索也越多。
    梁仟抽走了电话线下的资料,他做事需要速度,生命也需要一个被拯救的速度。曾经的生活虽然让他对于“其他人的生命”这个词组冠以不屑,但自然里的一切依然是被圈禁在这个圈子内的,没有人能去超脱这个定义,也没有人能去寻找什么世外的造物主。
    梁仟不是个唯物主义者,却也不是个维新主义者。
    男人拿起白色纸张,抽出手中的电话,对着纸上的黑色字迹便拨了过去。对方不是忙音,倒是工作严谨的区域。
    交谈的时间很快,梁仟的理由捏拿得很足,对方态度还算过得去,便很快获得了到区域下执行公务的“共同通行证”。
    在决定去到悬崖下的前一刻,男人接到了一个让他等了很久的电话。男人好看的眉微微上调,将黑色的手机放在了耳畔:“喂?”
    “梁仟。”对方的态度很懒散。
    “怎么?打这个电话是要告诉我你到了,让我去迎接你,嗯?”男人的语气带了一丝戏谑,眼神也散漫起来。
    “当然不是,哪里有长官给下属接风的道理。”电话那头的声音着实不好听,带了裂喉的沙哑,“我知道你对于我不满,但是我得把话说清楚不是。你梁大队长是个急性子,对于调工作的事情是一百个赞成,当然来得快。至于我嘛,我可不像您这样两袖清风,从裳安到睦城还是有些距离的,对于处理一些个人感情我需要时间。”
    梁仟皱了皱眉:“你的意思是,我还得给您大驾一个宽限的时间,等着您将衣装穿好了,行李收拾干净了,老婆媳妇交代清楚了再来睦城做你的工作?”
    “我说梁仟你怎么说话总是这么冲呢,我只是解释一下时间问题,对于这边的案子棘手我也知道,虽然耽误了一些时间但是很明显来得及的啊,我看你以前不是这个性子啊。”对方的声音也不屑起来,“当然咯,您大队长要是觉得我这做心理师的没有那份才能大可辞退啊。”
    梁仟沉默了几秒钟,将语气放沉:“陈凡,我没时间和你扯犊子,这边案子棘手有人随时能死去,我看你也得去查查心理医生了,在这个情况下还能悠闲和我扯闲话。”
    “倒是怕了你,我刚到睦城了解了一下这个案子的大概流程,不过听说有一些眉目,以你的心态会去查一下当年的那些事情吧,不过既然这样,我跟你去看看也没事。”陈凡咧了咧嘴,笑得很无谓。
    “嘟。”
    梁仟将手机挂掉,不想和对面那个公鸭子一样的声音谈话。他在心中叹了口气,微卷的长发也扫了扫肩头。
    他何尝不想辞退陈凡,这人恃才放旷,心理界上是有名的专家。虽然个人更偏向那个少年,但是少年无谓的态度似乎要比陈凡更加轻蔑。
    更何况,那个少年对于加入刑警队工作这个暗示丝毫没有回应。
    这么多年来,他很少遇到看不透的人,戏柠舟算是之一。
    梁仟将资料握紧了些,他看了看外面将近凌晨的天空,玄色深沉的眸子里暗含着一瞬的嗜血。
    陈凡说他的性子有变,他自然知道。自从童家国的案子之后,他对于侦察这个工作的热度忽然被提升了很多,他不清楚是因为真正意义上摆脱了当一个狙击手的心理矛盾,还是因为那个少年和他说的某些话。
    自从戏柠舟的出现,很多事情的很多疑点都能清楚地呈现在男人面前,这些疑点是看不透的,它们藏在每个案子的边缘,藏在情感的交集上,也藏在很多人的眼神里。
    梁仟开始觉得,戏柠舟那双异于常人的深蓝色眸子里能看到他这一辈子也不一定能察觉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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