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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六十九章赋诗争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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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安王石重杰话音刚落,立时有人起身道:“王爷,我大郑二十七州虽然风景各异,却有短有长,把边陲荒蛮之地拿来与中原富庶之所相较,岂不是有些难为人吗?”
    这句话针对意味十足,八人之中分属仁州、辰州、福州、平州、方州、端州、化州和帝都永昌,除却化州另外七地都是人烟繁茂的富庶之地,千余年来历史底蕴留下大量名胜古迹,文武名臣、文人墨客层出不穷。相较之下化州是有名的百战之地,四百年前还是西夷人牧马之地,归入魏土后征战不断,一直延续至今,在众人的眼中除了能与通商外,属于典型的穷山恶水之地。
    众人的目光集中在马远翔身上,一座座无形的大山压来,让马远翔觉得喘不过气。伸手抓向桌上的酒壶,酒水从杯中溢出,马远翔略显失态地举杯饮尽,酒是琼州液,芳香绵长,入口香醇。
    石重杰有意推波助澜,笑问道:“依你所言,这八人中换下谁?”
    祝明山知道自己赌对了,果然楚安王对马远翔有所不满,这个机会可不能错过,当即朗声应道:“小生乃娄州解元祝明山,想我娄州素有中原粮仓的美誉,沃土千里,山川锦绣,战国时荆建国于……”
    祝明山口才了得,说起话来滔滔不绝,引经据典,声情并茂。石重杰有意纵容,目光笑吟吟地扫过马远翔,但见此君一杯接一杯地饮酒,想来已经泄气。黄喜神色不变,对于楚安王这种小孩子报复的行为他既感动又好笑,这种羞辱难损化州半分,反倒打草惊蛇让江安义有所查觉,不过小王爷有意出气,就让他开心好了。
    广场上其他人心情复杂,既妒忌祝明山又同情马远翔,明明凭着一首好诗坐上前排,却不讨楚安王喜欢,还不如坐在后面自在。坐在前排的七人听着祝明山越说越兴奋,个个心中不悦,看样子这祝明山想把风头占尽,把娄州千年历史从头说上一遍。
    安阳王石智明有些心不在焉,今年是他六十大寿,偏偏被自己的天子侄儿叫到京城,算算日子离三月初六不过二十天,自己要快马加鞭赶回去办寿宴,哪有功夫在京城多耽误。五十大寿的时候江安义给自己写了首祝寿词,方道说已经去信请江安义再写首寿词,加上南词翁陈弘正和北词翁李进贤两人的新作,自己的六十寿辰倒是新老词仙齐聚,比这京中什么送别会热闹得多。
    祝明山正讲到兴起,一名青衣侍者奔进来,跪地高声禀报:“太子殿下驾到。”
    太子来了,众人连忙起身相迎,正乱哄哄整理衣襟,只见一伙人在侍者的引领下已经走过来,当选正中那位杏黄袍,正是太子石重伟。阳光洒在杏黄袍上,那张年轻的脸露着春风般的笑容,看到众人躬身行礼,石重伟先是上前扶起年纪最长的安阳王和陵阳王,然后对着众位王爷笑道:“众位叔伯大爷,重伟可受不住你们的礼,要是让父皇知道了准要骂小王不知尊长,快快请起。”
    目光落在石重杰的身上,石重伟温和地笑道:“杰弟替叔伯大爷送行,怎么不跟我打声招呼,幸亏我得到禀报,要不然岂不失礼。”
    石重杰像吞了只苍蝇,说不出的不自在,强笑道:“太子政务繁重,臣弟实是不敢惊扰,是臣弟考虑不周,待会自罚一杯谢罪。”
    “杰弟今年才十二岁,就饮酒了吗?”石重伟脸色一沉,喝道:“马师傅怎么这么疏忽,你身边的佐臣都干什么吃的,让父皇知道非得重重责罚不可。”
    石重杰心中暗骂,脸上恭敬地道:“太子说的是,臣弟深感在心。臣弟所饮并非酒水,而是下人将蜜 汁调水权当成酒,在叔伯面前不敢失礼。”
    “呵呵,原来如此,愚兄也是关心则乱,杰弟勿怪。”石重伟上前拉起石重杰的手,兄弟俩携手揽腕,言笑晏晏,一副兄友弟恭之状,身后诸王脸带笑容,都是石家子孙皇家后裔,想的什么自然彼此心中清楚。
    石重伟这段日子过得不舒服,雁山庄园之事让王皇后多了份担心,派了几名宫女太监到东宫服伺,每天向她汇报太子的行踪,太子想到雁山庄园花天酒地变得艰难起来。周存处等人隐约知道皇后对他们有所不满,行事收敛了许多,每日上午按时在东宫授课,下午也不敢出城了,只在东宫之内歌舞嬉戏。
    行动不得自由是一方面,另一方面石重伟从母后处得知,父皇准备在春闱之后替自己选妃,刘维国告诉他,太子妃从文武百官十二岁以上的嫡女、妹、侄女、孙女中选出。周处存面带喜色地告诉太子,他的嫡长女今年正好十二岁,准备登记在册供太子挑选。
    毕竟才是十七岁的人,虽然已历男女之事,但想到今后身边多出一大堆女人,一举一动再难自由,特别是石重伟想到十二岁的女子,不禁连打寒颤,他还是喜欢雁山庄园内那些婀娜丰润的女子。
    昨日是上元灯节,石重伟找了个借口到雁山庄园玩了半日,今日授课不免呵欠连天,神不守舍。今日轮到崔元护讲礼,见太子没有情绪,早早便结束了课程。一下课,石重伟的精神头便来了,问道:“时间尚早,崔师与我去东市逛逛,叫上周师和柳师。”周处存和柳逸兴是东宫官员,平日俱在东宫办公,自然一叫就到。
    听太子说要出外玩耍,几个人都皱起眉头,最近风声很紧,皇后娘娘一只眼盯在东宫,偶尔溜出去玩一下皇后娘娘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上元节才刚疯过三天又要出门,恐怕那些监视的太监宫女拿了好处也不敢隐瞒。
    石重伟直接点名道:“周师,你向来多智,想个办法。”
    周处存暗暗苦笑,自己如果多出几次主意带太子去玩,恐怕性命也就到头了。可是太子发话他不能不应,灵机一动想起件事来,笑道:“楚安王今日在碧漪园为诸位在外的王爷送行,听说召集京中士子赋诗赠别,咱们不如到碧漪园看看,娘娘知道了也不会说什么。”
    就这样,太子殿下驾临碧漪园。一阵鸡飞狗跳地挪动桌椅,把中间的显要位置让给了太子,两旁是安阳王和陵阳王。石重杰身为东主,不能回自己的位子坐好,只好站在太子身后轻声跟他讲述诗会的经过。
    祝明山很郁闷,自己正在兴奋之时被叫停,昂扬之气泄了大半,趁着太子落座的功夫,喝了口酒,吃了口菜,准备重振旗鼓,顺道在太子面前留下深刻印象。
    石重伟听弟弟说正在让士子夸耀家乡山河之美,笑道:“小王也喜欢各地不同的风土人情,借此良机正好听听。”
    石重杰示意祝明山继续,祝明山向太子拱了拱手,继续刚才的话题道:“……娄州之美在风微、气清、山奇、水秀、绿浓,如诗如画,边陲塞外难及万一。”祝明山做死就做死在不忘拍楚安王的马屁,临终还要挤兑马远翔一句,暗讽化州。
    桌上酒已饮尽,马远翔醉意五分,思绪在醉意中却分外通灵起来。如果今日太子不到,马远翔准备见机行事,随便敷洐两句便作罢,楚安王的赏赐摆明不能给自己。
    他坐在最前,太子驾临时与楚安王的几句交谈听在耳中,让熟读史书的马远翔脑中闪过“争位”两个字。酒仗英雄胆,马远翔觉得需放胆一搏,祝明山讨好楚安王,可是太子与江刺史关系密切,自己受了一肚子气索性发泄发泄,说不定入了太子青眼。
    想到这,马远翔霍然站起,高声道:“祝明山,你话里话外说化州是边陲塞外,娄州物产丰美,马某想请教一句,化州税赋超过二百万,你娄州一年向朝庭纳税多少?”
    祝明山被问得哑口无言,他还真知道娄州去年上解的税赋不过一百六十万,呆了片刻,强词道:“王爷让我们夸本州风物,与税赋何干?”
    石重伟笑问道:“这个醉汉是何人?”
    石重杰道:“是化州举子马远翔,别一个是娄州举子祝明山,他说化州是荒蛮之地,想来引得马远翔心有不愤,想用税赋压服祝明山。”
    石重伟哈哈笑道:“马远翔,我听江师提及化州之美不次于江南,今日不妨说说,给本王和诸王听听,也替你们化州扬扬名声。”
    得了太子的暗许,马远翔借酒发疯,朗声道:“请太子爷赐酒,小生当一一道来。”
    “赐酒。”石重伟饶有兴趣地道。
    也不用杯,直接嘴对嘴饮了一大口,马远翔醉眼朦胧地道:“化州天地五彩斑斓,千里草原绿意无边,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雪峰皑
    皑,终年积雪,雪飘如席,片片如拳;置身漫漫黄沙、苍莽戈壁,试看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驼铃声声响彻大漠……”
    四下无声,静听马远翔慷慨陈词,想像着那雄浑壮美的场景,不少人伸手执杯一饮而尽,恨不能飞身去化州看那郁郁葱葱的林海、万顷碧波的草原、明如镜玉的湖泊,就连平日让人生畏的广阔无垠的沙漠、神秘莫测的戈壁、光怪陆离的乱石、白雪皖皖的雪山都透出一种别样的壮美,让人为之心折。
    “化州之美在于雄奇豪迈,有如纠纠武夫,与天地争雄,为国民御敌,才有你那娄州女子在家绣花织衣,安享清福。化州风物岂是井蛙所识。”
    祝明山被马远翔的话气得浑身发抖,偏生一句话也反驳不出,马远翔随口念出的那几句诗着实摄人心魄,没想到此人有如此雄才,痛恨之余也暗暗心折。
    石重伟畅快至极,对着身侧的石重杰道:“杰弟,这马远翔说得本王都心动了,恨不得能到化州看看,我看当赏。”
    石重杰满心不愿地拿起玉如意,笑道:“太子吩咐,臣弟不敢不从,就赏他这把玉如意吧。马远翔,上前来领赏。”
    马远翔此刻醉意已有七分,摇摇晃晃地上前施礼,石重杰把玉如意递给他,好奇地问道:“马远翔,化州真如你所说的那般美丽吗?”
    “当然”,马远翔打了个酒嗝,一股难闻的酸腐味冲出,石重杰一皱眉,往后退了一步。马远翔伸出手来接玉如意,楚安王往后一退,玉如意从他的指尖滑落,“啪”的一声,摔成数瓣。
    黄喜听马远翔夸赞化州,就像一根根刺扎心中,原本想贬低一番化州反倒让化州扬名,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见马远翔未接住玉如意,黄喜高喝道:“大胆,将这个狂生拿下。”
    马远翔惊了一身冷汗,得意忘形居然将楚安王所赐的玉如意摔了,真是自做孽,脚一软,跪倒在地。石重伟哈哈笑道:“马远翔喝醉了,一时不慎并非大错。玉如意碎了便碎了,本王赏你一块玉佩。”
    说着,石重伟从腰间解下块玉佩,上前一步塞入马远翔手中,拍拍他的肩膀道:“马远翔,这回可拿紧了。”
    碧漪园诗会化成无数版本在京城传播,每个人心中都有一番琢磨,狂生马远翔和化州风物成为京中热议。远在会野府的江安义正在这天,押解二百二十万两税银进京述职,他不知道京城之中一场风暴正在酝酿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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