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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一十一章因果报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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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进入九月,化州的天气变凉了。看着暗灰色的天空,江安义心想,要下雪了吧。平山镇这时稻谷金黄,天高云淡,是一年中最美的光景,不知道娘和冬儿怎么样了,智儿应该会叫“父亲”了吧。妍儿已经十五岁了,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自己原本想替她找个好夫婿,来到化州忙于事务,给耽误了,也不知道她找没找到心上人,家信已经有近月没来了。
    起风了,化州的风中总夹杂的尘砂,不像江南的风温柔舒适,这样的风吹着,心也被磨得粗砺了几分。也许就像身旁的这棵丁香树,耐得住夏日的酷暑,经得起冬日的严寒,来年才会绽放出满树的云霞来。
    江安义听说一群人聚集在别驾府中商量对付自己,当日张文津拂袖而去,这场冲突已经不可避免。要斗便斗吧,自遭雷击以来自己卷入的争斗不断,俗话说树大招风,这些是成长的代价,既不能躲避,就坦然面对吧。
    天子对自己是信任的,要不然不会让资历尚浅的自己来化州暂理刺史,来化州前有几次金殿召对,江安义能从天子的语气中听出急切之意。恶邻在侧,国库空虚,灾患频发,让天子在清仗田亩后又强制推行合税为一,余师隐约地对自己提到,天子急于丰盈国库的目的是准备向北用兵。
    江安义出使过北漠,乌施可汗给他留下极深的印象,这个男人不怒自威,就像头狼王,带领着草原部落四处掠食,大郑饱受困扰,逼得天子不得不以和亲换取和平。而今乌施可汗已经命在旦夕,他的两个儿子昆波和利漫正在明争暗斗,准备争夺乌施可汗死后留下的汗位。
    如果乌施死去,意味着北漠的分裂,除了昆波和利漫外,一些小部落也会有自己的打算,对于郑国来说是个难得的良机。天子一心想功追高祖,开疆拓土,如果国库有钱,一定会北上用兵。江安义的心头火热起来,当年写下“男儿何不带吴钩”的诗句,其实内心深处对书生万户侯极其渴望。
    乌施可汗、利漫王子、昆波王子、渠逆道,这些脸在脑海中浮现,最后凝聚在一张少女的笑脸上,缇珠居次,已经分别四年了,她应该结婚生子吧,不知道当年飒爽的小姑娘会不会想起自己,跟她的丈夫讲起当年被自己劫持的往事。有些人,相见不如怀念,再相见时已无言。
    一阵狂风吹过,后院尘土飞扬,雷声滚滚传来,要下雨了。江安义看见地上有队蚂蚁,排成长队劳碌着,前衙传来奔走和呼叫声,有的时候人和蚁有些相似,为了生存奔波劳碌着。
    江安义的目光从蚁群上掠过,越过后宅的围墙,投向天边的鸟影。乌云下雄鹰悠闲地展着翅膀,志当存高远,自己绝不能像蚂蚁般活着,要像雄鹰般自由翱翔,张文津等人蝇营狗苟的手段无须放在心上。
    并州,安西都护府,司马府官邸。
    韩亮清面色惨白地坐在窗前,他刚刚从醉酒的少帅杨怀武口中得知,龙卫正在暗中追查军械丢失的案子,已经锁定了仓曹府马培,不过没有打草惊蛇,正在暗中调查他背后的人。龙卫特使汪佐国亲自带人坐镇在并州武阳府,要将贩卖军械的查个水落石出
    原本以为绞车弩的案子已经结案了,罪名推到了功曹府史伍青的身上,此人逃到了青山水寨,估计大军破寨时已经死了,这件案子成了无头案。三架绞车弩卖了四万两银子,他得了一万两,严松云拿了一万五千两,余下的一万五千两分给了其他操办的人。严松云一死,韩亮清松了一口气,以为这件事神不知鬼不觉。
    谁知仓曹参军方坤找到自己,把伍青写的供状摆在他的面前,方坤居然也是元天教的孽党。可是把柄被人抓住,韩亮清不得不按照他的吩咐,从器械库中偷拿了架新制的四发连弩换回伍青写的供状。好在方坤还算守信,真的将伍青的供状还给了他,还给了他五千两银票,这些银子让他替晴红楼的荷香姑娘赎了身。
    马培被盯上,方坤估计也差不多了,现在想来杨怀武的笑意有些古怪,八成是怀疑上了自己。韩亮清如同热窝上的蚂蚁般在屋内团团转,真要查明是自己盗卖军械,恐怕死罪难逃,还会牵连到家人,如果方坤是元天教的身份败露,那忠义韩家就完了。
    绝不能留方坤活命,韩亮清下定决心,叫进贴身随从韩和,低低地吩咐了一阵。韩和骑上快马,连夜赶往了文进县,见到韩元实,把韩亮清的话转告给老爷子。
    韩元实呆坐在椅中半晌无言,原以为自己斩断了与哥哥的联系,斩断了与元天教的联系,从此海阔天空自在逍遥,没想到因果循环报应不爽,自己的儿子居然又与元天教牵扯上了,而且还参与了贩卖军械案,难怪江刺史会暗中调查韩府,孽子真是可恨可恼。
    可是再怎么恼恨也是自己的儿子,何况三个儿子只剩下这个,韩元实无奈地长叹一声,吩咐道:“备车,我去趟威远镖局。”一个时辰后,章天刚离开文进县,悄然前往并州武阳府。韩府虽然也有不少好手,但与章天刚相比还是相差甚远。
    狂风暴雨中,华文光下了马车,沿着长廊走向正屋,父亲华政正在厅堂内等他的消息。雨很大,带着凉意,华政让儿子先去换了身衣服,让人沏上热茶,等华文光喝了几口后,开口问道:“张别驾是什么打算?”
    “张别驾联络了化州的商家,准备一同向天子举报江安义,罪名是巧立明目,涸泽而渔,盘剥乡绅,堵塞商路,邀买民心,其心叵测。”华文光记得很清楚,跟父亲学说了一遍。
    华政问道:“几个世家是什么态度?宁家和马家都表过态了?”
    经过上次那件事,华文光成熟稳重了不少,用茶盖拨弄着茶叶,笑道:“如果不是柳氏他们几家态度强硬,张别驾恐怕还不会下决心。临走时张别驾对我说,让父亲也找找关系,在京中发点力。大伙合力,这次江安义铁定要倒霉了。”
    华政叹道:“不见得,江安义在化州推行商贸许可证征收过境税,其实是替天子揽财,这一点他便立于不败之地,所以张文津迟迟下不了决心。”
    “难道就这样算了?如果遵照江安义的规矩,西域生意的红利要减少二成。”华文庆急道。
    “要是江刺史不盯着咱们华家,我倒是想按照他的规矩,虽说红利少了点,但多跑几趟说不定还能多挣些。这位江大人并没有涸泽而渔,何况还有蜜水果的生意,倒是值得交往的人。”华政淡淡地道:“可惜,因为贩运人口的事华家与他结了怨,这个年轻人好面子,一心想找到铁证扳倒华家,逼得我只能与他作对。”
    “爹,你说怎么办?”
    华政沉吟道:“你大哥当初说的那件事现在可以用上了。蚁多咬死象,这么多举报,御史台必然上奏,天子就算心里明白,也得做做样子斥责一番江安义,那他的新政就要不了了之。”
    华文光知道父亲说的那件事是指大哥在韩府发现江安义身边的疤面人是当初晃仁县县令卢子越,此人勾结外敌是朝庭通辑的罪犯,江安义身为朝庭命官,收罗逃犯,罪责不轻。
    “爹,要如何上告?”
    “天子设铜匦就是方便举报,只要将举报信塞入铜匦,自然会传到天子耳中。”
    华文光笑道:“孩儿这就是写举报信,然后塞到铜匦中去。”
    “且慢,举报信可不能塞在化州的铜匦中。”华政嘴边露出讥讽的笑意,道:“当年卢子越与堂兄卢家林双双及第,结果被其祖以兄在弟后不吉为由,将卢子越的榜眼换成卢家林,如今卢家林高居工部尚书,卢子越却成了逃犯。”
    华文光没听过这段密闻,惊道:“这对卢子越太不公了。”
    “哈哈哈,世家看似光鲜,其实里面早已烂透,说什么兄在弟后不吉,其实不过是卢家林是长房长子,而卢子越却是庶出子弟,卢家老祖私心太重了,生生将自家的俊杰逼成逃犯。那卢家林为了掩盖自身的不光彩,对这个对他有恩的堂弟恨不得除而后快,所以这封举报信,要出现在登州,才算热闹。”
    卢氏,祖籍登州河东。华政这招不光阴了卢氏,而且让人追查起来不会发觉是华家所为。
    乌云县,秦光海查清了白治光的罪名,按照江安义事先的吩咐,留下一万两银子,其余的赃银赃物被温琦押运回会野府。普通百姓在茶余饭后痛骂白治光之后,又回到自家的油盐柴米中去。慈幼养孤院的状况得到了改善,秦光海从赃银中补足了八百文一人的份额,又重新安置了一所宅院,院中的老少总算得了安稳。
    夜深人静,那个不愿开声的乌云县主簿刘庆余开始在烛光下写信,这是一封直奏天子的密信,一封改变江安义命运的密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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