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瑞青撇撇嘴起身帮他们开电视。
    电视在垃圾星上算罕见物资。雌虫们对此趋之若鹜，主要因为娱乐节目里偶尔有雄虫露面。说实话乔瑞青完全不能理解这种追捧——这些雄虫录节目的态度实在敷衍得令虫发指。
    比如现在，那位雄虫希利尔在节目中矜持地露出半个下巴，随口抱怨着天气好热虫子好多一类的话，硬生生水了十来分钟的时长。而雌虫们还是看得津津有味，时不时发出狼血沸腾的嚎叫。
    乔瑞青坐在柜台后自我放空，感觉自己已经不能理解这个世界了：）
    他可也完全不稀罕雄虫的垂怜。他自己本身就是一只雄虫，甚至说是雄虫也不太合适——
    乔瑞青穿越到虫族世界已经快满一百年了。他原是地球千万人类中普普通通一个，活到奔三的年纪因病去世。乔瑞青本以为他的故事就要结束在那里，想不到闭眼又睁眼，他就从人变成了虫。
    还是据说最珍稀最尊贵的雄虫。
    几十年前乔瑞青初来乍到，什么也不懂，也完全没有意识到什么雄虫特权；一只虫在荒星上浑噩度日，几乎与老鼠争食。狼狈的日子持续了一段时间，直到他被好心的老雌虫里奇老爹捡走。
    垃圾星上最不缺的就是被抛弃的雌虫崽子。里奇老爹一只一只把虫崽们捡回来，给他们食物住所和弥足珍贵的一点点关怀。
    原先雌虫们笑里奇傻，可前几年他去世下葬的时候，大半个星球的虫都愿意叫他一声“老爹”。
    想到这个乔瑞青还是有点伤感。他当时也在心里喊了里奇老爹好几声“爸”的。
    里奇老爹刚刚发现乔瑞青雄虫的身份的时候惊得手脚发冷，险些当场跪下。他发着抖为乔瑞青科普了雄雌虫之间恐怖的数量差异和尊卑差异，反过来把乔瑞青吓了一跳。
    长在社会主义春风里的乔瑞青无论如何也不能接受这种把人（虫？）当作玩物的作风，更别提自己上手。
    对此，里奇老爹摇头叹气：“能遇到把雌虫当玩物的雄虫已经是鸿运当头啦，大多数雄虫是连碰一碰雌虫都觉得恶心的呢。”
    幸好最后里奇老爹还是尊重了乔瑞青的选择，替他保守了这个秘密。他想方设法给乔瑞青弄来了一个信息素抑制环戴着，于是乔瑞青可以彻彻底底地伪装成一只亚雌在虫群中生活。
    在里奇老爹的庇护下，乔瑞青得以保留自己作为人类的价值观和生活作风，甚至还得以保留“乔瑞青”这个对虫族来说相当拗口的名字。尽管大多数虫懒得叫他全名。
    遇见里奇老爹是他三生有幸。
    乔瑞青正发着呆，突然感觉到柜台被猛撞了一下。他抬起头定睛一看，原来是金发鲁伯特。
    “鲁伯特，”乔瑞青笑了，“怎么，还想再来一杯？”
    金发雌虫刚刚一直在灌酒，一会儿没见已经喝过了头。他费劲地凑过来耳语道：“乔……听我一句，这次帝国的大范围收编荒星没有那么简单。”
    “你也别真的把宝押在雄虫上……我估计这次收编，是打算把我们整个星球的虫都拉到军营里去的，保准一根雄虫头发丝儿也见不到，嘿嘿……所谓‘机遇’更是狗屁，”鲁伯特语速渐渐加快，“我们这些大老粗还勉强可以挣个军功，你一只亚雌在军营里怎么活啊？”
    乔瑞青越听越不对劲，忍不住出言打断：“军营？你是说——”
    “嘘！”鲁伯特紧张地左右直瞟，“你别不信。回去跟阿诺小子好好商量商量，啊？——到处都在扩军，我们可能快要有战争了。”
    “世道要更糟了，要更糟了……不太平……”鲁伯特喝得醉醺醺，转头推开大门消失在寒风里。
    *
    凌晨，乔瑞青送走了最后一位烂醉如泥的顾客，关店落锁，爬着□□到二楼。
    酒馆二楼是他和阿诺的家。
    阿诺早就回来了，此时正半靠在楼梯口睡得昏天黑地。
    乔瑞青本来心事重重的，看到这样的画面也不禁心生柔软。阿诺每次都说要等他回来一起睡，每次都早早睡着，老是让乔瑞青深夜面对一只叫不醒搬不动的猫猫虫束手无策。
    可是谁叫阿诺可爱呢。
    阿诺也是只被抛弃在荒星的虫崽子，二虫几乎同时被里奇老爹捡回家。他的年纪比乔瑞青的虫族壳子长了半岁，因此总喜欢摆个哥哥架子。
    早在里奇老爹还在世的时候，阿诺就对他照顾有加；老爹一走，阿诺更是直接搬到了乔瑞青的家里一起住。
    大概是因为自己的体型确实非常惹虫怜惜吧，乔瑞青无奈地想。
    他一边费劲地拖着阿诺往床铺挪，一边忍不住想起在酒馆里雌虫们对雄虫喜好的猜测。
    他们猜得一点也不准，如果乔瑞青个虫审美可以代表整个雄虫的话。比起软萌可爱的小亚雌，更让乔瑞青心动的是……
    阿诺这种身材简直就是他的天菜。
    阿诺的肌肉线条流畅漂亮，摸上去带着弹性，肉感十足；张扬的红发打着卷披在肩头，让他看起来像一匹野性难驯的烈马。
    但是几十年下来，乔瑞青与阿诺处得越来越像家人，慢慢地就熄了勾搭的心思。
    搬动中，阿诺“唔”了一声睁开眼睛，迷迷糊糊地咧嘴一笑，露出一对尖尖虎牙：“乔……？终于回来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