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杉没再多话,微微颔首。
——也罢,信了她的,比不信好。
谢小婉拾起鱼竿,将轮椅也摆正。那轮椅上原是缠的布条棉垫之类,历经了水里这遭劫难,每一根儿都泡得湿乎乎,乱七八糟地缠裹在一起。
“这还能坐吗……”
此情此景此轮椅,只叫谢小婉浑身上下,由内而外,从头到脚地感到十万分不好意思。
她思忖道:“要不,我先扶你回去吧?”
“……”
背靠树干,梁杉低头看她,一时无话。
满头墨发湿得彻底,细细密密一层绿藻顺着蜿蜒下来,直到肩胛。
额前刘海还在滴水,一颗一颗,接连成串儿,打在鼻子上,再弹落到地面儿来,洇湿了脚下方圆半尺。
……这样的人,扶他?
好在梁杉喜怒一贯不形于色,这才没把“嫌弃”二字明摆着地写在脸上。
谢小婉浑然不觉自己有多狼狈似的,但见梁杉不言,又是咧嘴一笑,露出排整洁白净的瓠犀皓齿来。
“来吧?”她伸手。
深深地看她两眼,梁杉只是侧了侧身,见他稍微举臂,“咔吧”一声,断了根粗长合适的树枝子下来。
“走你的。”
三下五除二,将那些个太细太软的地方撅干净了,整套动作如同行云流水,干净利落。
掂量掂量,梁杉拄杖在手,淡声道:“我自己走。”
他右腿断伤,既使不了力,也毫无知觉,左腿还好好的。平日里不拄拐杖,只是因为……觉得这样不甚优雅,一瘸一拐地实在难看。
哦……不让人推,还不让人扶。
果真是大当家的,一寨之主,就该这么潇洒任性。独立山巅,像孤傲的苍柏,像倔强的劲松。
谢小婉点头——嗯嗯嗯,了解了了解了!
像个屁颠屁颠的小跟班儿,她捞起鱼竿,背在背上,两手推了轮椅,只等梁杉迈出第一步后,两个人并作一排。
一顿一点,他走得很慢,她也不疾不徐。
“……你不用等我。”
拄着棍子,就得弯腰,余光恰好能与她滴水连连的半张侧颜持平。梁杉薄唇微抿,竟命令道:“赶紧回去换衣裳。”
“没有等你呀,”
扭脸看他,弯眉亮眼,谢小婉笑嘻嘻地——
“是你走得太快了吧!”
说这话的时候,山间有风,吹飞了挂在额前的水珠儿,吹动攀在头顶的绿藻。梁杉看她,她像晨间清露里蹦出来的精灵。
……
次日阴天,小雨绵绵。
谢小婉戴了斗笠,披起蓑衣,早早地来到梁杉院前。她飒然将蓑衣向后一撩,单手扶上斗笠沿子,佯作深沉道:
“我,来自江湖。”
“我,四锅杀手。”
“我,莫得感情。”
猛地一个惊雷炸在长空,雨点儿落得急急复急急,谢小婉见势回身,两指并作一起,指向不远处的角落道:“你,不要躲躲藏藏,出来与我决一死战!”
“……”
嘎吱嘎吱。
“等,等一下!”
谢小婉双手交叉,拦在身前。她愣了愣神,揉揉眼睛——
“当家的,你刚才是不是对我流露出了看傻子一样的眼神?”
“……没有。”
梁杉挪着轮椅过来,新缠的粗布又沾了泥水。
“有的,有的!”
谢小婉不甘心道:“你往常无论喜怒哀乐都只有一种眼神,我早看惯了。刚才那下子尤其特别,跟平日里的你好不一样!”
那轮椅只不睬她,径直往门边走。
“诶诶诶,等我等我!”
怀中紧紧护着一包鱼食,谢小婉匆忙追了上去。
“大当家的,你说我们俩此行能钓上鱼来不能?”
“能。”
“肯定能?”
……
一个多时辰后,天晴了,雨停了。
木桶里游曳着三条草鱼,每条看起来都足七八斤重。谢小婉望着它们,露出了姨母般慈祥和蔼的微笑:“好鱼,好漂亮的鱼。”
一条酸菜鱼,一条铁锅炖鱼,还有一条剃了骨头,做成手打鱼丸汆着吃。
“还要?”
“要要要!”
“拎得动?”
“嗯……再要一条,”可怜巴巴地抬头,谢小婉哼哼道:“就要一条,最后一条!”
“……”
随着梁杉手起竿落,伴着谢小婉欢呼雀跃,第四条草鱼落入桶内。个头不算太大,正好剃了做鱼松吃,嘴馋的时候打打牙祭。
嘻嘻。
然而……
“啊,好重!”
“啊,真的重!”
“啊啊,拎不动!”
梁杉停了轮椅,冷眼看她——叫你贪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