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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为什么要在那个时候伸手。
伤口崩裂时密密麻麻的疼痛她很久才感知到,同样的,直到慕淮给她换药重新包扎完,她的视线依旧模糊一片,根本看不清他的脸。
那一瞬间,她的眉心渐渐蹙起,惶恐与不安第一次毫无掩饰地浮出水面。慕淮将她的手小心放平,指尖仍旧抵着她的手心。
他面色和缓了下来,握着她的手指轻声言道:“别担心,我不会丢下你的。”
她飘忽着目光许久才听清他说的什么,她嘴唇翕动,却始终说不出话来。
那时候她心底涌上来的所有情绪全部哽在喉间,纷乱复杂,搅成了一片,抽丝剥茧之后竟满是愧疚之感。
……
云昭彻底醒来已经是五日后了。
营帐里生着碳火,到处都是行军的简易装置。她从榻上撑坐起身来,许久未醒的脑袋一时间还有些昏沉。
碳火在铁盆里泛着点点猩红的光,云昭倚靠在床头,苍白的脸上似乎有些局促。
怎么来到这儿的她已经没印象了,身上的伤被处理过也已经没了那种刺痛的感觉。
兜来转去她还是回到了原点,尽管当初次次离开都有许多不可说的缘由,但这么久以来,那些从未说出口的话和从未缺席的无限度的包容都像是从心底萌生出的丝蔓,蜿蜒缠绕,将这个向来茕茕踽踽的人包罗在内。
那个她原本以为一辈子都逃不出去的樊笼已经有机会去撬动了,曾经深一脚浅一脚踩过的泥潭似乎也看到了岸……
营帐帐门被人拨开,云昭下意识抬眼望去,只见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端着药碗走了进来。
“姑娘你醒了?”少年道,“刚好,把药喝了吧。”
她不动声色地打量着着眼前的这个青衣少年,片刻后开口:“你是……”
“哦,在下甲子,是随军军医中的一员。”他想了想,又说,“原本规定应该是家父随行的,但他卧病已久,实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就由我代劳了。”
云昭接过药碗品着他这有些多余的解释,不知是信还是不信,只说:“像你这般年纪的,若不是来做前线打仗的士兵,军营应该是不会收留的吧?”
甲子一怔,还未思量出答话,便又听到云昭说:“我猜你应该是趁行军的时候偷偷混进来的,被发现时军队已经到了南境,实在无法才留下的你?”
甲子嘴唇张了又合,许久都没说出一句话。
他干咳了一声,咕哝道:“我……医术好,军营自然收,更何况我已经十六了,不算小了。”
云昭低低地笑了笑,一点一点将碗里的药喝尽。
“不过话说回来,姑娘你能受这么重的伤,应该也不是什么等闲之辈吧?”甲子眼里闪着光,满是期待地问,“您是江湖上的游侠还是王宫里的高手啊?”
云昭:“……”
你想的有点儿多。
“不过我好像在西盛王宫没见过你,你应该就是江湖中人吧?”他说,“那你有没有话本里说的什么武林秘籍啊?可以给我看看吗?”
云昭的表情瞬间变得一言难尽,憋了好久才转移话题说:“……听你的意思你经常出入王宫,你是太医署的?”
甲子却立刻把头摇成了拨浪鼓:“我可跟宫里的那群老头没什么关系。”
他说:“我们家原本只是江湖游医,后来受了慕老王爷的恩惠,为了报答才开始随军四处征战,时间长了也渐渐的有了一席之地,期间也就入宫过几次而已,算不得什么,更跟那些瞧我们不起的老太医八竿子打不着。”
云昭微微点头,心道怪不得慕淮会把这么个孩子留下。
营帐外偶有脚步匆匆而过,不消片刻便传出了一阵喧闹声。
云昭不由得朝营帐门口望去,然而视线被营帐门帘挡住,根本看不到外面的情况。
甲子顺着她的视线望了过去,轻轻“啊”了一声,难为道:“应该是陈将军又闹脾气了,姑娘不必多心。”
“陈将军……你是说陈列?他也在?”
“诶?你认识啊?”甲子有些新奇,就方才的话头解释说,“这人依仗着自己战功显赫,一直不甘心被任为王爷副将。再加上前些天去刺探敌情的时候遭人暗算受了点伤,这会儿正生闷气呢。”
甲子原本就不受礼法约束,说起话来也是爱憎分明毫不遮掩。云昭也毫不介怀,而她关心的则是另一件事。
旁人不清楚她的身份,只当自己是慕淮在路边发善心顺手捡回来的,但陈列就不同了,之前他们在盛京结下的梁子可不少,慕淮又是怎么说服陈列让自己留下的呢?
帐外的喧闹不过多时便停了下来,甲子收拾了药碗正要出去,转身却看到了掀帐进来的慕淮。
他正想问句好,余光却瞥见床上方才还懒懒散散斜靠着的人不知为何忽然坐直了身。然而他不知缘由,只疑虑了片刻便识趣地走开了。
营帐外面刺眼的日光被再次落下的帐帘遮住,帐内一片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