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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到天边泛起鱼肚白的?时候,周镇偊才意犹未尽地放秋鸿光回去。
秋鸿光刚刚作战回来,一天下?来还没休息就被拉着彻夜详谈。幸好他身体底子极佳,大早上的?仍然神采奕奕,迈着步子离开?了后殿。
他今天还要?上朝的?。
霍屹也要?上朝。
他就不行了,毕竟不像秋鸿光这些年轻人,晚上熬一通宵,早上就是彻底懵逼的?状态。秋鸿光离开?之后,霍屹盯着手?里的?书卷,上面的?墨迹慢慢散开?,耳朵也像被堵住了一样?,只能勉强维持表面上的?正常。
周镇偊叫了他一声,发现他没反应。
周镇偊又叫了几?声,霍屹才慢慢抬起头,眼里露出很明显的?茫然和困倦。周镇偊心里一动?,说:“霍卿,你就在这里睡一会吧,睡醒了再上朝。”
他看了看天色,离上朝还有半个时辰,睡半个时辰总会好一点的?。
霍屹茫然地啊了一声,没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
周镇偊便站起来,霍屹迷迷糊糊地跟着站起来,周镇偊往前?走了两步,回头一看霍屹果然跟过来了,他笑了一下?,拉着霍屹的?袖子,直接把他带去了殿内的?软塌上。
这里是办公的?麒麟殿,没有床,只有一个软塌,是平时给皇帝休息用的?。
“睡一会吧,霍大将军。”他把霍屹推到软塌上,霍屹十分?抗拒,但?躺下?去的?一瞬间,眼皮如有千钧巨石,闭上眼就睡着了。
这说明霍大哥在我面前?已经没有防备之心了,多大的?进展啊——周镇偊内心感?慨道。
在半个时辰内,周镇偊看了五篇文章,其中有两篇骂他的?,骂他偏宠,骂他穷兵黩武。剩下?三篇,有一篇写当今刑法过重问?题,一篇分?析了时局问?题,一篇说有些大臣手?握权柄过重的?问?题,甚至直接指明了如今的?大将军,位高权重,与朝中诸多大臣交好……
周镇偊心想?,他明明和我关系最好,结交大臣有什么用,直接讨皇帝欢心不是更?接近权力的?顶端么。
他想?要?什么我不能给他。
我甚至完全可以和他平起平坐,当然,睡在一张床上更?好……
他把这份文章放在最下?面,随后便去叫霍屹起来。
早朝的?时候,霍屹换上朝服,直接从后殿绕到前?面去上朝,皇帝陛下?摆明了要?给他特殊待遇,霍屹总不能一而再再而三的?拒绝。
只是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他倒希望能低调一点。
现在这样?的?话,总是很容易引人嫉妒的?。
那?些人,大约也不会想?他是如何获得了如今的?地位,只是嫉恨于?他得到的?一切。
此时,霍屹就仿佛一个人在往高处走,很多人推着他向上,也有很多人盯着他,随时等他掉下?来。
越往上走的?路,越是狭窄。
这次朝议主要?就是为秋鸿光封赏,秋鸿光因功加封食邑二千户,又赏赐了许多金银,他有武侯的?爵位在身,无法继续封侯,这样?的?赏赐已经是非常丰厚的?了。
皇帝陛下?从来不亏待在战场上拼死搏斗的?战士。
除了对于?功臣的?奖赏,剩下?的?便是安置那?些俘虏了。大越对匈奴俘虏待遇是很不错的?,直接在北方边境立户安家,时间久了,他们便安心地呆在大越内了。
这次秋鸿光还带回来一个人,赵平安。
朝廷中对怎么处理赵平安众说纷纭,有支持斩立决的?,也有支持关起来等赵家人花钱赎回去的?,有臣子以另外一个角度道:“陛下?,赵平安遇到匈奴的?时候,因为兵力少于?对方,不得已而投降。但?他终究是大越人,如今战事频繁,能将他再次起用,正说明了陛下?的?胸襟。日?后再有投降者,心里也知道陛下?宽厚仁善,哪怕身处匈奴营帐,也是会想?尽办法回来为大越效力的?啊。”
秋鸿光冷笑了一声:“就他?再次起用,看他带着大越士兵再投降一次吗?”
那?个大臣摇了摇头,道:“他的?能力不足,但?日?后总会有卓越的?将领,正如千金以乞马骨一样?。”
在场的?将军脸色都有点绿,他这话其实还是有点道理的?,但?听着总让人不舒服,说得好像大越将领接下?来还会被俘虏一样?。
赵承站出来,道:“虽然我没上过战场,但?听闻此事,投降匈奴而不用担心受罚的?话,日?后我带领军队,见到匈奴就投降,岂不是既不用战斗,也不用受罚?”
周镇偊在上面听他们讨论了半天,赵承这个丞相,比之前?的?存在感?要?强很多,至今为止也办了不少事。
相比之下?,霍屹其实很少在朝廷之中说什么话,大部分?时候都十分?低调地站在那?里。
双方都拿出了自己的?观点,然后交由皇帝抉择,周镇偊便道:“丞相说的?有理,便按你说的?办吧。”
那?就是直接处死了。
其他人也没有意见,于?是赵平安便被下?令处死。
大牢之中,赵平安蹲在冰凉的?地面上,周围散发出浓厚的?糟糕的?气味,令人近乎窒息。现在还是夏秋之际,但?牢房内很冷,冷气贴着皮肤,钻入骨髓之中。
赵平安在等待自己的?判决。
他想?起很久之前?,还是统率北军的?将军,那?时候,他的?日?子是多么的?快活,家有娇妻美妾,外面的?人也对他十分?敬重。
那?时候的?日?子,此时想?起来就像梦境一样?……是什么粉碎了他的?梦,是霍屹,自从霍屹回长安之后,乳臭未干的?皇帝陛下?便准备出兵北伐,而正是在北伐中,他失去了一切,被匈奴俘虏。
当俘虏的?日?子也不好过,他知道那?些匈奴看不起他,于?是也只能麻痹自己。
昨天,当他坐在笼子里,看到熟悉而陌生的?长安城,才真正反应过来,自己已经回到了大越。
而那?些人注视他的?眼神,不再是崇拜和恐惧,全都变成了厌恶和憎恨,因为他是大越的?叛徒。
怎么会这样?呢。
他到底是怎么一步一步沦落到这种地步的?。
他的?命运,就是一个不断坠落的?过程。
狱卒走了过来,端着一碗热饭,说:“吃吧,吃饱了好上路。”
赵平安麻木的?眼神转动?了一下?,他扑过去,一只眼睛在杂草般的?头发中露出来,哑声问?道:“陛下?……陛下?要?杀了我吗?”
狱卒没有说话,只把饭给他端进去,这是例行公事,他没有要?回答问?题的?义务。
“可我也是没办法啊……”赵平安说着生涩的?大越语,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