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艺馨记不起他们争吵的内容，只依稀想起自己歇斯底里的模样。
    最后韩子琛都仿佛被她吓到了，并未作出挽留，就如此眼睁睁地看着她踉跄离开。
    这一走，就是两个月。
    程艺馨靠坐在树下，眺望着远处山雾缭绕，一片绿色交相辉映，耳畔时不时传来两三声虫鸣，颇有误入仙境的错觉。
    她倒是挺享受这里的，除了天气寒冷之外，一切都挑不出错处。
    “艺馨姐，你都不后悔来这里么？”江月瑟瑟发抖地哈着气，恨不得把头缩进羽绒服，这该死的天气实在太冷了。
    程艺馨缓缓摇了摇头，自从她和韩子琛发生争执之后，便主动请缨来了山区督工，一方面是亲眼见证自己完成大工程的建造，另一方面则是弥补心中的愧疚。
    不管怎么说，几个月前林氏的那场事故，终究是给她留下阴影了。
    而如今待在这儿挺好的，偶尔放放牛看看风景，大多数时候都窝在教室给孩子上课，干得都是轻松活。
    尽管比不上林氏工资高，可心里负担轻了很多，而且没有闲言碎语的困扰。
    于是江月掉了好几斤肉，反倒瞧着程艺馨的脸庞越发圆润。
    “小月，当初委屈你跟着我过来了，其实你若是坚持不下去的话，现在完全可以回去的。”反正有她一个就够了。
    后者嫌弃地撇了撇嘴，搓着手心开口道：“还是算了吧艺馨姐，那都是群拜高踩低的人，与其勾心斗角，倒不如待在这儿呢。”
    山里虽然条件艰苦，但胜在人性质朴，除了三两个小混混，其余的都是善良热情的好人，极其好相处。
    说起这个，江月又回忆起几个月前，她们刚进村庄的那一天，嘴巴几乎就没合拢过，因为从未见过如此偏僻的地方，周围全是山，甚至一座山头只有几户人家。
    反正她是一夜没合眼，后来习惯了倒是还好，可这大冬天的实在太凉飕飕，又没洗衣机，艺馨姐的手都快生冻疮了。
    若不是看这里孩子可怜，她们大概也不会停留这么久。
    “艺馨姐，你给他们布置的作业也太难了吧，我都看不明白呢。”什么函数方程的，确定学过这玩意儿？
    程艺馨哭笑不得地敲了敲她的脑袋，连小孩子都清楚的数学，反倒是她看不明白了。
    “这都是一群聪明孩子，可就是太苦了。”
    她从小含着金汤匙长大，没见过也不能理解为什么会有人因为生计而发愁，就算见到原生条件差，也会尽量让自己活得绚丽，可到了这她才明白…不是所有人都有装扮自己的机会。
    大多数时候，这里的人都只求温饱。
    说起这个，江月也沉默下来，她出生不太好，但也没如此穷困潦倒，而她更为难受的，是她并不能为此做出任何改变。
    每个人的能力都有限，她真的尽力了。
    两人沉默着往回走，一路上遇见不少熟悉的面孔，几乎全都是她们的学生，一个个肩负着与身板不符的柴火，沉默又辛酸地低着头。
    程艺馨想了想，最终没有上前打招呼，如今的小孩子都有自尊心，贸然问好恐怕会无意伤害到人家。
    江月跟着放慢脚步，笑道：“艺馨姐，你好像很喜欢小孩子？”
    她点点头，倒是不否认。“小孩子最是单纯可爱，只要你对他好，那他就会对你好。”
    如果当初不出意外的话，她的孩子可能也能叫她妈妈了。
    程艺馨无法抑制地想起那个男人，心脏没由来地疼痛了一下，她脸色一变，很快又恢复正常。
    江月敏锐地察觉她情绪变化，犹豫了许久，最终抿唇开口道：“艺馨姐，你是不是跟韩总吵架了？”
    后者意外地挑了挑眉，并未搭话。
    她连忙解释道：“我不是故意偷看你隐私，只是见你最近没提起韩总…又总是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看起来不太对劲。”
    从她们来的第一天起，程艺馨就像是变了个人似的，内敛乖巧了不少，很少见她有嚣张跋扈的时刻。
    这个她自己都是没察觉，只是老觉得心里沉甸甸的，像是压了一块大石头，闷的她都快喘不过气。
    程艺馨认真思忖了片刻，总觉得可能是情绪挤压太多，于是低了低头，鬼使神差地说了她和韩子琛的矛盾。
    至于林栋的事情，她到现在都没办法置身事外。
    江月震惊地瞪大了眼睛，惊讶得像是要蹦地三尺高，后知后觉地开口：“不是吧…林氏新总裁就是韩总？”
    怪不得她总觉得声音耳熟，原来是她日夜膜拜的偶像，居然离自己如此近。
    不对，她像是突然反应过来似的，反问道：“艺馨姐…韩总骗了我们所有人，并且故意打压你？”
    她就说那些工作来得怪异，怎么可能突然挤压给市场部，并且专门让艺馨姐负责，恐怕两人就是因为这事起了隔阂。
    江月倒吸一口凉气，实在不明白，韩总为何这样，就算其他人也就罢了，可艺馨姐不是同床共枕的未婚妻，这都要隐瞒？
    况且，用这种无聊的手段把他们耍的团团转，实在太可恶了。
    就算她站在第三方角度，也不得不承认这次是韩总做错了，并且是大错特错。
    她心目中的英俊美好形象瞬间崩塌。
    “艺馨姐，那你就是为了和韩总置气，所以才毛遂自荐的？”江月缩着脑袋，说话间都在哈着热气。
    后者坚定地摇了摇头，她早就有这想法了，只不过韩子琛让她越发坚定罢了，况且她现在完全不后悔。
    “想什么呢，我可是为了建设祖国大好河山！”她半开玩笑半正经，突然感觉轻松了不少。
    有时候多个倾诉对象，的确会让自己好受很多。
    看来当初带上小月是最明智的决定。
    说着，她勾上江月的肩膀，好哥俩似的抬了抬下巴，开口道：“走啦，姐今天带你去吃好吃的！”
    都进山这么久，也是时候该出去看一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