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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挣脱了出来。
这两年,这样的片刻对她来说太奢侈了,就是在门店窗玻璃前走过也不要多看一眼。她完全成了一个母亲,就只是母亲。
裁缝铺不好做大,也没有资本进购昂贵面料、装饰去做大。赚得的钱大多贴在仔仔身上,她面孔没迅速衰老已是老天恩赐。
甚至过去在上海,她也未曾这般闲适。疑心餐食中有毒,或者随时有人冲过来,她时刻警惕环境,准备摸枪。
他也一样。当下他们佐酒而食,谈论一些无关紧要的趣闻,弥漫的香气幻化成透明的手,轻缓地捏他们的额角、肩膀,他们彻底放松。细腻的鳕鱼温暖了胃,白葡萄酒冲淡香草汁的味道。
“难得解放,”蒲郁玩笑道,“差点忘了方才还在做家务。做不完的家务。”
吴祖清心下一滞,以呷酒掩饰,而后问:“怎么想起来收养仔仔?”
其实是想到自己有孩子没尽到母亲责任,也算提前熟悉。但蒲郁却道:“一个人不容易过。”
吴祖清静默地看着她,只是看着她。然而他有一双会说话的眼眸,代他说,现在有我了。
大约八点钟的时候,他们走出餐厅,沿弥敦道漫步。
街上熙熙攘攘,路人中不乏恋侣。一对跨国情人沐浴在澄黄街灯中,旁若无人地接吻。
他们都看见了。吴祖清把手往蒲郁那边挪,试探般地想牵她的手。刚碰及手背,她躲开了。
以为是躲开,下一瞬她却挽上了他的手臂。
吴祖清微怔,抬起另一只手覆盖在她手上。
“真好。”
“年轻人嘛。”
可她说的并非那对跨国情人,而是垂眸瞧见的他没戴任何物什的手指。
随即,她又为自己的想法感到可笑。还在意他戴没戴婚戒作甚?她不要做那个小郁的。
兴许惬意过了头,吴祖清对她丰富的内心活动全无察觉,拣有的没的话惹她笑。
不知不觉走了很远的路,上坡甬道净是舞厅、酒吧。他们很有兴致,也很有默契地对视一眼,跟随人群涌入爵士乐俱乐部。
小圆舞台上,美式口音的青年站在麦克风前,说一段底下的人便笑一阵。
吴祖清护着蒲郁停在可以看清舞台的角落。她问:“他在说什么,为什么不是唱歌?”
吴祖清暂时没回答。听了片刻,其实蒲郁也明白了,青年一会儿讲苏联一会儿讲老美爸爸,是政治笑话。
“美国式相声?”她诧异道。
“Standupedy。”他低头道,“也可以这么理解,美国式讽刺表演。”
这时,蒲郁听见青年连珠妙语,蹙眉道:“恐怕不止讽刺,作为中国人我感觉被冒犯了。”
他抚过她的脸,凑在她耳边道:“这只是一种营造喜剧的手段。小郁,太较真会没有幽默感的。”
二哥说的话是否令人不悦已不重要了。她耳廓痒痒的,不自在地挪开一寸。台上仍讲着政治笑话,台下哄然大笑,但入耳的只有她的心跳声。
此夜过后,蒲郁没说什么,但似乎默许了给他机会由头来过。
他们如寻常暧昧男女,走进昏暗影院,在歌女的爵士烟嗓与威士忌的泥煤味中私语。霓虹映照维港,船只搭载他们的澎湃心潮往返。
春去秋来,入冬了。阳光挥散雾霭,吴祖清说天气好,去爬山。他们走走停停,爬上太平山顶时,星星伴月当空。
山麓往下延展开,他们将全港繁华夜景尽收眼底。
她说原来维港这么美,真好呀。
哪里好了,只这么一点点她已知足。
“如今二哥家财散尽,无法给你建一座山顶宅邸。”
蒲郁转头看他,眉眼弯弯,“我不要那些,我只要和你戴同一对戒指。”
吴祖清忽然慌了神。
蒲郁顿了顿,狐疑道:“二哥你该不会……”
“什么?”吴祖清错开视线。
“哦,那算了。”蒲郁不会承认有些许失落。
吴祖清转移话题似的给蒲郁辨认星星。他们在山顶待了许久,高处的风吹着着实太冷,蒲郁哆嗦起来,吴祖清把毛呢外套披在她身上,牵着她下山。
零星虫鸣自繁茂灌木中传来,蒲郁自然地忆起初次跟着二哥上山的时候。不是这座山头,他们身上也没枪,可心绪与那会儿别无二致。
她说了出当时不敢说的话,“小郁钟意你。”
犹如小猫轻咬他耳朵,他握紧了她的手。
回到山道马路,吴祖清放慢步速走在后面些。蒲郁回头看,发现竟拉出好远距离。
“二哥?怎么了,你哪里不舒服吗?”
吴祖清踌躇道:“硬币不见了,准备乘车的硬币拢共那么一个。”
蒲郁好心疼,一个硬币对她来说都很珍贵。她忙走过去找,黑魆魆难以辨认碎石与硬币,她着急念叨,“早晓得带手电筒出门了。”
在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