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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客房东一只西一只的拖鞋,叹口气捡起来放回鞋架,那也真是误会他。
最后一条,“照顾好自己。家里有事给我打电话。”
周家父母坚决不同意蔚莱请假陪护。拗不过他们,可之于立场又应该陪同,蔚莱拿不定主意去请教母亲。融入一个新的家庭,她是新手,过来人的经验显得格外宝贵。母亲叹气,“你记得我们单位的李阿姨,前年检查出乳腺癌,那化疗头发一把一把掉,眉毛也掉光了。听说天天吐,食欲又不好吐出来都是苦胆水,这后来精神好点才让我们去探病。”
“我不会嫌弃的啊。”蔚莱所在的动物医院和救助流浪动物公益组织有合作项目,再脏再臭的她都接触过,这些着实不算什么。
“不是这个问题。”见她不解,蔚妈明说,“你婆婆是在乎颜面的人,她不愿让你一个刚过门的媳妇看见自己这样。莱莱,病人也是需要自尊的。”
到底和她经手的患者们不一样。又或许动物也有自尊吧,语言不通,她无法全然理解她的动物朋友们。
蔚妈接着说道,“你就不用特意请假了。到我们这个岁数,最怕的就是给子女添负担。这几天早点下班过去看看,去之前给周礼他爸打个电话。”
事实证明,母亲是对的。蔚莱每次去医院周妈都精神饱满,病床下接呕吐物用的垃圾桶从来都干干净净。护士告诉她,你来之前你婆婆可都要照镜子的。
第一疗程很顺利。最后一晚,蔚莱好说歹说把眼睛充血的周爸换回去由她来陪床。周爸又要照看病人又得顾着生意,短短几日肉眼可见瘦下去一圈。他自己倒开心,念叨着二十多年没变的体重一下毫无痛苦掉好几斤,这叫因祸得福。
临睡前蔚莱陪周妈聊天。提到周爸她忽而来了兴致,“你们怎么认识的呀?”
病床上的人嘿嘿笑两声,“我们啊,说起来跟你俩一样,老乡介绍的。怎么,觉得妈嫁亏啦?”
蔚莱干笑,不好意思承认自己的确这么想。虽然她看到周礼爸爸的很多优点,比如会做饭,体贴,善解人意,生意场混的不错自然智商情商都不低,可这些优点都是隐性的,是长期相处才能察觉到的闪光点。而周妈无论长相还是性格都显而易见的讨喜,年轻时不会少了追求者。
见她不答,周妈自是明了,“嗨,别说你,当时我也觉得自己嫁亏了。但能怎么办?我们那时候在农村,封建残余啊找对象要看成分的,我娘家成分不好,你爸家里可是三代贫农。他中学没毕业就来城里闯,要说最初看上点什么,就是那股闯劲,加上家里一催,稀里糊涂就把婚结了。”
“稀里糊涂。”蔚莱念着这四个字。
“开始真是糊涂。这是后来日子过起来,一点一点就分不开了。”周妈握着她的手,“不像你们,自由恋爱彼此了解,最终真心实意达成结婚的共识。”
我们哪有实意,又哪里来的真心。
周妈头歪向一侧,半眯着眼睛,想必是累了。蔚莱把病床落下让人躺平,又把她晾在外面的手放进被子里,这才小声说,“妈,您休息吧。难受叫我。”
病人点点头,彻底闭上眼睛。
很快,帘子背后隔壁病床的说话声也渐渐消失。蔚莱最后听到一个中年女声,“别多想了,睡吧。”
她在静谧的黑暗中坐着发呆。夜总能勾起很多思绪,她想到今天医院里来的那只碧蓝眼睛的暹罗猫,小家伙怕生的很,稍不留意就往主人身上蹿,大家都说从没见过这么认主不高冷的喵星人;婚礼之后还没见过晓月,小妮子上周换了新工作一直张罗着约饭,时间总是碰不到一起;哦对,黄一帆也约过两次饭,一次她说自己和周礼在尼泊尔,第二次就是今天下午,她说得来医院陪周礼妈妈。
精力就那么多,分一部分给生活,留给其他的就会变少吧。
蔚莱甩甩头,按亮手机屏幕,00:45,竟这么晚了。
一直是静音模式,她这才看到周礼四小时前发的视频邀请。轻手轻脚出病房,绕过走廊长椅熟睡的陪床家属,蔚莱走到尽头窗口处回播。
周礼还在加班,身后墙上贴满图纸,接起的第一句“明天和陈工再过一下”显然不是对她说的。蔚莱刚要挂断,那头有人嘻嘻哈哈答话,“知道了,你快跟嫂子视频吧。”
他的脸完整出现在镜头里,“嗯,蔚莱。还没睡?”
“没。”她告知对方最关心的问题,“妈一切顺利,睡了。明天出院,你放心。”
不是“阿姨”,不是“你的妈妈”,是将两人绑定为共同体的——妈一切顺利。
周礼的某根神经被这种表达牵动一下,可随即又担心她在强迫自己适应角色,于是说道,“没人的时候,不用这么叫。”
蔚莱愣了愣,她完全是下意识这么说,丝毫未察觉叫法里细微的差别,随即捂嘴笑笑,“家里一套,和你一套,要么串戏,要么我得人格分裂。”
镜头里的人也笑,“随你。”
她问,“在忙?”
“还好。”
“那,不打扰你……”
“哎蔚莱,”周礼叫住她,“我跟公司申请调回国内,大概十二月初。”
蔚莱点头,“需要我搬出来的话……”四个月后,他们各自在哪还不一定,想到这里转而告诉他,“到时候再看吧。”
走一步算一步,这是他们共同的现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