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被赶出来的时候他真的有点恼怒也有点彷徨，但是现在他已经证明了这不过是件小事，自然也就不会再为此生气。
    ——很多时候我们之所以愤怒，不过是由于无能为力而已。曾经笼罩着他的迷雾渐渐破开，顾彦眼前一片清明。
    “不用，苏仪，真的不用。” 顾彦轻声安抚依然愤愤不平的苏仪。“你去骂他，好像显得这事真的为难到我了一样。其实没有。就好像你宁愿走回去也不让三叔公来接，为什么？不想让为难你的人看你笑话。是啊，他们是为我们好，可是我们也不能表现得太没出息让人瞧不起，对吧！”
    “嗯。” 苏仪轻轻地答应了一声，沉默了一会儿，突然道，“也就一天不见，怎么觉得你突然长大了很多。”
    “以前是我没想明白，想明白了，自然也就长大了。” 顾彦低声喟叹。躺在床上，看着渐渐亮起的天光，他突然有种倾诉的冲动。“上次你一个人跑去三叔公那里出柜挨罚，我特别生气特别伤心，觉得你为什么那么不信任我。你那样摆明了就是怕我扛不住家里的压力，所以索性自己把事情扛了，不给我反悔的机会。”
    “顾彦……” 说到这事苏仪就心虚。
    “说句明白话吧，苏仪，那时我是真的准备去向爷爷坦白了，就算被他打死我也认了。我只怕自己护不住你，可我敢对天发誓，我从没想过和你分开。”
    顾彦的声音带着淡淡的怆然，苏仪心中绞痛，泪盈于睫。“顾彦，对不起。”
    “不，我不是在怪你。我是想说，现在回想起来，其实你做的没错。” 这大概也是顾彦第一次真正换了个角度看那件让他伤透心的事。“我希望你相信我，可是我拿什么让你相信啊？那时候我真挺没用的，真的。爷爷那里我也没想出什么办法让他接受我们在一起，不过就想着拿命死扛罢了。结果到底怎么样，会不会连累你，我没一点把握。照我哥的说法，我还未必能扛得下来。”
    “归根结底还是我太没用了。我要是厉害一点，像我哥那么厉害，不，比他更厉害，你也不至于对我那么不放心。”
    “你看秦卿，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根本不用顾忌。因为她知道有她爸妈在，有我哥在，捅破天他们也能帮她补上。”
    “所以，不能让你相信我，是我的错。想让你能全心全意的信任我，依赖我，就该让自己变得更强大才对。” 顾彦自嘲地轻笑，“我真蠢，这么简单的道理都想不明白。”
    禁锢着他的枷锁不是苏仪为他套上的，是他为自己套上的。可是束缚住自己的手脚只会让他成为苏仪的负累，而他应该做的，本该是为苏仪撑起一片遮风挡雨的天空。
    多么愚蠢的错误。
    可是，哪怕他如此彷徨失措，不堪造就，苏仪依然没有放弃他。或许苏仪不明白他为什么会这样，可他从来不曾放手。他艰难地拖曳着他，步履蹒跚，一路前行。
    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苏仪，你放心，我一定会成为能让你信任让你依靠的男人。顾彦微微弯起嘴角。无形的枷锁在这一刻分崩离析，灰飞烟灭。
    （324）
    顾彦都振作起来了，苏仪自然不可能颓废下去，于是顾萧开门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一个虽然累得喘不上气来，精神却很好的苏仪。
    顾萧有点吃惊。他扔下苏仪之后又绕了个圈子尾随，不过是比苏仪早回家一步而已。他明明看到苏仪摔了一跤，抹着眼泪打电话哭诉的，还头疼了好一阵子等他回来该怎么安慰、怎么鼓劲、怎么面对控诉谴责的，结果……没事了？
    “五公里需要跑一个多小时？” 轻咳一声，顾萧以攻为守了。
    “没有，只跑了两公里多一点，后面都是走的。” 苏仪老实地回答。
    顾萧又窒了一下。态度那么好？一点脾气都没有吗？
    “三叔公，我路上摔了一跤，你帮我看下有没有关系？” 苏仪把蹭破的手肘和膝盖给顾萧看。
    顾萧看了一眼，嗤笑道，“蹭破点皮有什么好看的？自己去洗一洗，上点药就好了。”
    “好的，那我先去上药。” 苏仪平心静气地走了，留下顾萧烦躁地抓了抓头。
    他这是中什么邪了，对苏仪态度那么恶劣？苏仪不是挺乖的吗？让跑就跑了，跑不动也坚持着走回来，没叫苦没叫累。
    或许……正是这个不叫苦不叫累的苏仪才让他觉得特别不舒服吧，仿佛随时都在提醒他那些他不愿意想起的事——那个几乎被他掐死的苏仪，那个一天天挨着板子屡屡痛晕的苏仪，也是这样不叫一声苦，不喊一句痛。
    相比之下，天天被顾彦拖进练功房，能偷懒就偷懒、能耍赖就耍赖的苏仪简直可爱到不行。顾萧宁愿和顾彦一样绞尽脑汁和他磨嘴皮子，时不时被他气到几乎吐血，也不想面对这样一个乖巧听话的苏仪。
    “三叔公，我好了。” 苏仪非但上了药，还顺便洗了个澡，柔顺的黑发湿漉漉地贴在脸颊边，看起来更添几分脆弱。
    顾萧眉头一皱。“力量训练还没做呢，着急洗什么澡！”
    苏仪委屈地嘟起了嘴。“身上黏答答的很难受呀！做完力量训练再冲一个澡不就好了！”
    顾萧心里一松。还好，这是个正常的苏仪。
    “过来。” 顾萧带着苏仪一起进了练功房，“负重深蹲能蹲起多少了？”
    ……负重深蹲真是苏仪心底永远的痛。他抿了抿嘴唇，低声道，“十公斤。”
    顾萧脚步一顿，诧异地看向苏仪。一根杠铃杆都要二十公斤，十公斤……这是哪来的？
    看懂顾萧眼中的神色，苏仪更郁闷了。他默默地从角落里拖出他的专用“杠铃”——中间一根细细的杆子，两端两片小小的杠铃片，这是顾彦用哑铃帮他改造的。
    顾萧带着惊叹的神情接过这个玩具般的“杠铃”，仔细端详了一下，终于忍不住噗的一声笑出声来。
    “三叔公！” 苏仪恼羞成怒。“干嘛非要做深蹲！换别的不行吗！明明我看到健身房有很多其他器械的！”
    “那些花里胡哨的东西有什么用？” 顾萧嗤之以鼻。“你又不是为了练那些中看不中用的肌肉，你是要实实在在多长点力气的！下肢支撑力，躯干稳定性，练负重深蹲最好了。”
    苏仪用不满的眼光瞪着顾萧手里的“杠铃”。最讨厌这东西了！顾彦也好，三叔公也好，看一次笑一次！特别丢人！
    “不爱用这个是吧？也可以！” 顾萧出乎意料地好说话，“不用深蹲了，蹲马步吧！这也是基本功，顾彦他们都是这么过来的。”
    这个好！苏仪眼睛一亮。蹲马步什么的，很有武林高手的感觉！
    顾萧暗暗一笑，放下杠铃走到苏仪身边，指点他摆好姿势，调整呼吸。“顾彦现在能蹲一个多小时，你嘛，第一次，要求不高，五分钟就行。”
    五分钟，听起来要求的确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