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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史无前例地设立了各地方上的女官职位,虽然皆是六品以下医官,但是已经是极难得的开了先例,于是两方各退一步,也算是个皆能接受的结果,此事便如此照办了。
又过了几年,铅华洗尽,韩小姐的女先生之名不知何时已然传扬到大江南北。
对如今的赞誉,她依旧像当年面对毁谤那般,丝毫不曾放在心上。
又是一年深冬,年关将至。
上完这一天的学,女学便要放年假了,时值傍晚,暮色西垂,霞光染红了整座学堂。
韩小姐与苏姓学生边说着话边出了院门,这位苏姓学生今年九岁,天资聪颖性子爽直,又生得一副美人坯子的好模样,十分招她喜欢。
两人正互道着过年的愿景,韩小姐余光见就见一顶青呢小轿停在门口,待轿夫压了轿,一位婀娜夫人自轿上步下来,她还未走过来,就先笑着招呼道:“韩小姐,玖儿!”
身旁学生应了一声,对韩小姐乖乖巧巧地行了礼,便小跑到那夫人身边,道了一声“娘亲!”
韩小姐定睛一看,只见是苏夫人,也不由笑了。
此人与韩小姐颇有些渊源。
这位苏夫人闺名绿雪,曾经是个侍女,十年前客居在苏府,当时苏家家主受故人之托为她做媒,寻了几番都未成良缘,反倒一来二去,不知怎的与苏家二公子苏容生了情愫。
当时那位苏家家主,也就是当今的内阁首辅苏喻得知后,虽觉意外,倒是也未加阻拦,仿佛不觉得绿雪的低贱身份高攀了他家似的,当下为弟弟操办了婚事,此举将这兄弟二人的父亲苏老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险些让苏家红白事一起办,好在苏喻此人习得一手好医术,愣是把老爷子从鬼门关救了回来。
苏家闹得鸡飞狗跳之际,宫中传了圣旨出来,竟将那绿雪册封为郡主,又赐下了东海进贡的珍珠百斛,绸缎金银等随嫁若干。
此事在后来这些年被传为佳话,只是当年韩小姐在场看时,只看出苏老面色铁青得如同吞了苍蝇,绿雪也只是愣,无甚喜色,那位束着一头银丝的苏家家主微垂了头,面露若有所思之色。
第二年这绿雪诞下一对龙凤胎,如今这位学生就是她的女儿,闺名单字一个“玖”,幸得闺名不与外人得知,不然不知道的还以为苏家儿孙满堂,都排行到九了。
绿雪今日来寻韩小姐,一是来接苏玖,一是今日宫中开宴,她来寻韩小姐一同进宫赴宴。
苏容当年承了苏家的世袭爵位,如今夫君有爵位官职在身,绿雪也顶着郡主外加诰命的封衔,宫中开宴自然没有不去的道理,只是她的性子直爽,纵然这些年已是收敛了许多,仍是不喜与其他诰命夫人结交,算来算去,也就这个韩小姐与她还算投脾气,又有着一些不足为外人道的旧事,这些年也算走得近。
韩小姐闻得来意,点头应了,道:“幸亏你来寻我,不然怕是都忙忘了,我这就回府换衣。”
绿雪虽已嫁做人妇,但是在熟人面前出口依旧无忌,便道:“韩姑娘,就算你忘了,那个人——那两个人也不敢说什么。或是说,他俩巴不得见不到你吧。”
韩小姐失笑道:“什么‘那个人’‘那两个人’的,这是什么话?”
绿雪见四下无人,顿时露出不大像端庄的诰命夫人的神情,仍旧仿若当年那个明艳少女,嘻嘻笑道:“我那个大伯截胡了本该送你的玉佩,怎么好意思见你?至于另一个,更没出息了,截胡了截胡玉佩的那个人的玉佩,看见你恐怕脑仁都疼了。”
那个人会不会脑仁疼不知道,韩小姐倒是被绿雪口中绕口令似的“截胡”“玉佩”闹得脑仁疼了起来。
两人又说了一会儿话,各自回府换了品服,绿雪按礼随苏容进了宫,来的尚早,席还未开,又一时没见到韩小姐,只得耐着性子被旁的诰命夫人们拉着去花厅寒暄喝茶。
这些多是官家小姐,举手投足皆有度,本就与绿雪不是一路人,绿雪坐了一时,简直如坐针毡。
这厢绿雪在苦熬着时候,那厢韩小姐也觉得十分无趣。
不是旁的,只是她逢上了他兄长韩大人。
倒也不能说韩大人对这位妹妹不好,当年她自梳挽髻立志不嫁,迂腐如韩大人都咬着牙同意了,哪知她的惊人之举一个接一个,令人目不暇接,到了被天下士子攻讦的那年,身为国子祭酒的韩大人也被推到风口浪尖,他几番劝阻这位自小疼爱的妹妹,奈何韩小姐不等他再劝,便与他分了家,公告天下此后韩家与她两不相干。
那之后,韩大人全身而退,但兄妹往来就淡了——主要是韩小姐躲着她哥。
韩大人今日可算寻得了机会,连忙将妹妹拉到僻静地方,苦口婆心的劝道:“妹妹,这么多年了,你也该看开了吧?那个人不会再回来了,你别等他了,已经误了青春,莫要再误了一生!你看连那苏夫人都不等了,如今人家儿女双全,何等圆满……”说到此处,韩大人很痛心地缓了口气,继续道:“前些日子太府少卿李大人发妻病逝,他向来是仰慕你才学的,我知道以你的身份给他做续弦是辱没了你,可是……唉……可是你总该……”
韩小姐就默不作声地听兄长说着,直到他说不下去了,淡淡道:“韩大人,你我已经分了家,谁也管不到谁。”
韩大人听了更急,一把拉住她,又道:“你又何苦来的,与那人相识不过一年半载,见过的面一只手都数的出来,你为了他这般,他只怕连你是哪个都不记得了!”
不等韩小姐回答,却听有人低声唤道:“韩大人。”
兄妹二人俱是一惊,侧目望去,只见一个青年立在不远处,他身着一袭紫色官服,暮色霞光映在他的一头白发上,染出一缕难得的暖意。
两人连忙行礼道:“苏台甫。”
当年的内情,韩大人是略知一二的,但是总仿佛雾里看花,像此又像彼,这下自己口无遮拦扯出了旧事,却正被苏喻撞见——要知苏喻至今也未婚配,自己这话倒好像是在指桑骂槐一般,他不由得窘迫起来。
白发青年没有走过来,仍是立在原地,他对韩小姐轻轻颔首示意,又对韩大人道:“失礼,见到两位说话,苏某本不该前来相扰,只是方才舍弟妹陪着几位诰命夫人一同去饮茶,苏某想着舍弟妹性子活泼多半不耐久陪,故而……不情之请,想央韩小姐去陪陪她。”
韩大人连声道:“苏台甫实在客气了,下官先行告退。”
见韩大人快步离去,韩小姐微笑,转向苏喻道:“多谢苏大人解围。”
苏喻已经很多年不曾被唤做“苏大人”了,韩小姐上一次这样唤他时,大概已经是十年前的事了,那年他还是一个四品按察使,韩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