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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稳心神,周沂宁又再扑到破口处往下喊。峭壁下隐隐传来碎石落地的声音,其渊极深,其壁极陡,他声音发颤,再想开口,却听见低低一声“没死”飘进耳朵。
曾弋反手抓着支撑神庙基底的木梁,挂在悬崖边一点点向内挪动。这神庙的建造者颇有技巧,在斜支着基地的粗木横梁下,还有一条蜿蜒的木梁,想是方便工匠们行走检视。她回望了一下身后的万丈深渊,小心翼翼地挪动到了横梁上。
一站上横梁,她就愣了。
木梁在岁月侵蚀下有些微的腐烂,踩上去极易晃动,衬着这深渊,人人在此都会头脑发昏,脚下发软。然而她却仿若未觉,只是定定地伸出手去,抚摸岩壁上的岩画。
这画既不如墓室中壁画那般庄严神圣,又不似生死壁上那般热闹生动。它笔迹潦草,线条简单,粗看便如一堆不知所云的墨线团,细看则如工匠们信手绘出的示意图。
但曾弋却清楚画上画的是什么。
那是一只鸟,一只普普通通的鸟。
和一个少女,一个普普通通的少女。
人们在这里讲述着传奇的故事——一个普普通通的少女和一只普普通通的鸟,怎样成了全城人的拯救者,又怎样突然消失于天地间。
工匠们在神庙的底座上画了这个传奇故事的主角,一个少女和一只鸟。
曾弋伸出带血的指尖,颤抖地拂过那只鸟,一点点描摹出它的身影。人们没有看到,人们看不到,最后跌落悬崖的这只鸟,是一个少年。
百年光影在曾弋指尖划过,她凝视着这只鸟,像是与它隔着时空对视。
过了好多年,经过好多事,原以为已经被风霜拭去的伤口,此刻仿佛被唤醒,那些笔墨刻痕里都是鲜明的疼痛。她仿佛听见漫漫时光中,有声音轻轻道:
你来啦?
她干涸的双唇动了动。对不起啊,我现在才来。
……
“喀——”
一只木头手臂穿透木梁伸出来,曾弋飞身一跃,抓住神庙底座上的横梁,荡开一丈。蛊灵翻身而上,嘴角依旧裂着,黑漆漆的眼中没有光。碎石砸断了他的一条木胳膊,此刻他挥着只剩一半的胳膊向曾弋扑来,另一手执着弯刀,在神庙底座下狭小的空间里劈砍不停。
木屑翻飞,木梁断了数根,那挥舞的右臂上还有鸟形纹身。曾弋心中涌起一阵厌恶和痛恨。
他的存在好像就是为了摧毁。
摧毁一切生,摧毁一切爱,摧毁一切可能。
她在木梁间闪躲着刀锋,新仇旧恨麻痹着她的身体——她竟不再觉得疼。我要拿到娑婆剑,她想,我要用娑婆剑。
她翻身攀上石壁破口,守在口边的周沂宁心下一松,便要伸手来拉她。却见她左手攀壁,右手往后挥开。
“娑婆——来!”
洞外二人如壁虎般挂在神庙基座上。
蛊灵木色的圆脸又再从木梁间冒出来,他断掉的胳膊重新长了回来,此刻正抓住曾弋的小腿。长剑到手,曾弋反手一劈,一剑削掉了他抓着自己的那条手臂,不料那蛊灵嘴角向上一牵,扔了弯刀便换手抓住曾弋脚踝,要将她扯下木梁。
“师叔——”周沂宁惊呼一声。
曾弋就势一扑,长剑深深刺进蛊灵额头。蛊灵脸带凝固笑意,拉着她坠入半空,她脚尖踢出,拔剑回身,透过眼前发丝,看见了石洞里乐千春的脸。
太白了,她想。
柳沂人和谢沂均在他身后,飞身便要下来。她在划过耳边的狂风里使劲摇了摇头。
不要。她用嘴型告诉他们,一边在锦囊里摸索出一张符咒。
又有一道灰色身影越过二人,飞扑而下,伸手想要抓住她的衣角。她嘴角一牵,对着那人笑了笑,右手弹出那张符咒,左手探到发际,扯下发带,向上一抛。
回去吧,了嗔。
发带化作长绳,缚住灰衣僧人的手臂,另一端往破口去,像一条柔软的手臂,将太荒门众人牢牢拦在另一边。
生的那一边。
符咒与头绳几乎同步抵达。纷飞的发丝涨满她的双眼,曾弋看向被拦在那端的人们,已经太远,看不清面貌了。
当日他这样看着我,大概也是这般心情吧?
“——分!”
白光骤然闪过,呼呼如刀的风声里,她取出浮生鼓。
《埋骨》曲响。
刹那间,神庙晃动,荒石乱飞。天地间一片昏暗,目天女的神像在这鼓声中倾斜倒塌,朝着万丈深渊砸过来。
山石崩裂,神像压顶的瞬间,她在心底轻轻说了句:
——抱歉啊,风岐。
她在风声中坠向深渊。
作者有话要说: 蛊灵这个形象的灵感,来自一首叫《蛮》的歌。
写这段的时候,也是听着这首歌写的。很带感,是我写得非常酣畅淋漓的时段。
下一卷即将开启,衰神の少年时光来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