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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主动伸出手,“Bonnie罗宝霓,阿丽室友。“
叫何敏敏的女孩神色并没有热络多少,轻轻握了握,指尖上是明确的疏离和冷淡,“妳在桥上水做什么呢? ? ”
“她是带位员,”,阿丽抢着说明,挂起笑容,“宝霓英语也讲得好好,等等我哋要一起去吃东西,妳要不要一起来?”
阿丽热烈得奇怪,难道是拼命给基仔制造机会?
何敏敏不置可否,微微一笑打量罗宝霓,转而用英语,“罗小姐不像FOB呢,上哪间大学?”,FOB字面上意思是新鲜下船,专指刚来的移民,字里行间却是明确的贬义,第一次见面这样说话可说是相当无礼。
罗宝霓眉头一皱,怪了,这赤裸裸的敌意是从何而来?
阿丽听不懂,而基仔不远不近地调着客单酒水,她觉得哭笑不得,难不成得特意澄清自己和基仔没关系?用英语回了几句,带了不轻不重的口音并报了间野鸡社区大学的名号,没打算幼稚地和她一较高下。
“喔。”
莫名其妙的态度弄得罗宝霓好气又好笑,在美国,很多人没有读大学却有一手傲人的一技之长,并不追求学历,不过在华人世界,千百年来都不是这样想。
懒得与这小妞多说,她招招手想叫基仔再来杯「曼哈顿」,阿丽压根没注意这些暗涌,继续近乎崇拜似的找话题,无视何敏敏脸上涌起的不耐。
然下一刻,何敏敏盛满淡淡轻视的眼中蓦然一亮,直直扫向她们后方。
柜台中的基仔也直起了身。
罗宝霓忍不住顺着他们的目光转向大门口。
保镳模样的男人站在风中,身后从容迈入之人一身深灰西服,浅浅直条呢纹,英式双经双纬,肩线刚硬精致,窄腰收在合身背心下,浓郁的订制线条,看似瘦削实则挺拔,绝非布鲁克斯兄弟工厂流水线可比。
她微微一愣,此刻一步跨进餐馆的男人,竟是已故合义堂坐馆黄龙兴女婿,桥上水老板Joey泰,泰乔义。
周身处处刻意低調的英伦式张扬,罗宝霓向来不欣赏,但这份故作放在那人身上,姿态竟是浑然天成。
今晚的带位员翠西笑着半躬身,汤玛斯吴一张嘴几乎咧到耳际。
厚重大门切开秋风,卷入几片残黄,男人薄唇似张精雕的长稍弓,微微上扬,与那日出殡时的肃穆冷凝不同。
心底轻轻一颤,说不清是冻雨还是春光,当头淋下。
他的眼神顿了半瞬在那个陌生女人脸上。
人声鼎沸的昏暗中,一眼便令人驻足,本该是张云淡温和的盈盈鹅蛋,却不合时宜地镶了双极有性格的眼睛,毫无避忌的观察审视,红润的唇带着肉感,在浓郁的东方风情中焚着专属西方的明亮张扬,几缕半蜷柔发像细藤嫩芽,随意地半搭在她耳际。
“泰......泰生。“,无知无觉打破这份霎那的交会,何敏敏声音低低,像是在努力压抑心底的涌荡,“好久不见。”
笑意春风拂涧,他脚下未停,似是开口与何敏敏说了几句。
罗宝霓正想问阿丽怎么回事,卷进的冷风却又从门外再度带进一个意想不到的面孔。
铁灰粗呢大衣和薄织暗红围巾,半新不旧的深棕皮鞋,四目交接,两人都是一愣。
没机会让她开口,泰乔义身边那高大保镳不知何时再度折回带位柜台前,人声嘈杂,罗宝霓听不见他们说什么。
威尔面无表情,目光没再朝她望来,高大身影随那人消失在餐馆尽头,关于何敏敏的事罗宝霓早不关心,只满心好奇威尔那家伙跑来这里的目的是什么。
08 针锋
“烟?”
面前男人泰若自然,从西服内侧掏出盒烟,大卫杜夫。
装腔作势,威尔扯扯嘴角,斜睨了一眼门旁面无表情的保镳,“不了,怎么?最近唐人街治安很差?还请了人?”
“是有些不平静,只是个保险。”,他笑笑收回手,点起自己的烟。
即使上次在合义堂办公室闹过一番不愉快,今晚泰乔义依旧欣然应允自己的拜访。
出于幽微的直觉,眼前这个过份好看的中国男人绝非表面这般无害,此处彷彿弥漫著贪婪腥咸,是午夜梦回间每每将他惊醒,萦绕不去,专属于死尸的气味,隐藏在那一身古龙水底下,精细而没有一丝裂缝。
那人笑着比了个手势,保镳反身带上门将两人留在办公室中,这栋战前时期的楼过百年,古典的纯白半拱形窗框,被街面上闪烁的粥粉档霓虹招牌染得红红绿绿。
以美国的标准来看,泰乔义的身材并不算高壮,兴许六呎,但这种还没切入主题,气势上便隐隐受他主导的被动着实令人不快,他讨厌这副造作的虚伪。
这里是美国,然而讽刺的是,此时在他面前穿着订制西服,一口优雅英语的竟是个肮脏唐人街走出的中国佬,他与传统电视剧中被代称为John的丑角形象形成鲜明对比,仿佛在讽刺自己所代表的,一整个阶级的粗鄙与下沉。
那一群被战争摧毁的年轻人,从越南拖着残破身心回到故土,却发现这所谓自由的移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