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妹摇摇头，拽着我的袖子还是不肯走，咬着嘴唇也不说话。
    我自然知道她是怎么想的，挤出一个笑容拍拍她的肩膀，将她往外面推了推，顺便叫了声六哥和十妹，六哥和十妹到底是懂得我的意思，过来半哄半骗把八妹拉走。
    大厅又安静下来，只剩下我、五哥、大哥、大祭司和父王在这里。
    我看向房顶，天窗不知道何时又关上了，厚重的铅云揉杂聚散，遮住了方才还明净的夜空——天气如此多变，怕是今夜会有大雪。
    父王从王座上走下来，每走一步都带着轻微的摇晃，这是他隐藏不住的苍老。火光映着他严肃俊朗的脸颊，我把他下垂的眼窝和松弛的皱纹看得清清楚楚，眼神少了犀利果断，取而代之的是我从来没有见过的东西。
    直到后来我明白了，那个东西叫作“无奈”。
    大哥还跪在原地，抬头看着父王，又转头看看我，我与他对视一眼，苦笑了一下。
    我悄悄看向五哥，他还是一直抬着头望着那团火焰，可惜我和五哥不说话，甚至连对视都没有过。
    他不肯看我一眼，他也不肯看别人一眼，我不知道他心里想的是什么。
    我们两个人平时受到的对待差距太大，即使是领到了这样去送死的差事，到头来还没有一个人去替他说一句话甚至安慰一句。
    我都有些叹世事不公。
    良久，父王发话了：“星翟，非他二人不可吗？”
    大祭司星翟作揖：“回蛇王，是的。七公主与五王子生辰命格正合阴阳之势，体内又是纯阴纯阳之血，可谓是上天选定。而且至阴至阳之蛇的血能在先辈结界上破开一道口子，所以王子与公主此次前去并非有去无回。”
    “可是七鸢还小！”大哥突然大声插话，这让我都吓了一跳，“伯霁，回去。”父王淡淡扫了他一眼，大哥赶紧把头低下去，却一动不动，分明是忤逆父王的旨意。
    平日里大哥可是最循规蹈矩的，可如今竟为了我……
    “七鸢，你可愿意去？”父王居然没有怪罪大哥，而是把问题扔给了我，“回父王，女儿愿意。”我挺直上身作揖，并坚定的告诉父王，我愿意！
    既然不算是送死，那我自然是乐意去逛一逛的，又能治好母后的病，何乐而不为？何况我若能平安归来，那必定是族里的女英雄，朝中大臣会为我歌功颂德，到时父王选择继承人的时候，也会为我多考虑一分。
    “七鸢！”大哥皱紧眉头看向我，眼里全是爱惜，“大哥你别说了，我知道你这是为七鸢好，但是祭司大人既然说了非我不可，那为了母后我愿意前去一试。七鸢身为蛇子皇女，蛇子可以再有，但是蛇后不可再有。大哥，你还是不要劝了，七鸢都懂得。”说罢我朝大哥做了一揖。
    大哥叹了口气。
    “伯霁，回去。”父王又说道。
    大哥垂下头，抬头看我一眼，不得不起身走了。
    我回头看着他三步一回头的样子，抬头给他一个明媚的笑容让他放心，大哥还是摇摇头，小心关上了门。
    父王走过来弯腰把我扶起来，拍拍我的肩膀递给我一个赞许的眼神。
    我知道我说的话漂亮讨人喜欢，这也是为什么众兄弟姐妹都那么喜欢我的原因。可我自己心里清楚，我这也是有私心的，我不单单是想为母后带回能治好她病的蓝石晶。
    五柯站在父王背后，冲我投来嘲讽的眼神我别过脸，看，我最讨厌他那副什么都知道的样子，好像我心里想的是什么他都清楚一样。虽然他什么都不说，但是这种感觉真的是一点都不舒服。
    我低头撇撇嘴，马上抬起头笑盈盈地问他：“五哥，不知你可愿与我一同前去？”
    看，我可真是个小机灵******王果然转过身看向五哥，双手背在身后，犀利的眼神又重新浮上来：“五柯，你武艺计谋在十二蛇子中是最高的，此番前去，务必保护好七鸢。星翟，他们何时动身？”
    我愣住，没想到父王竟连个机会都没给他，直接把他当作侍卫来下达任务。
    星翟说道：“回蛇王，就在今夜子时。”
    这……有些仓促了。
    一个时辰之后，我和我的五哥五柯坐在了前往噬月古塔的马车上。
    八妹和二姐把衣物干粮收拾妥当放在车上，大哥和三哥则送来一些药品和书籍，叮嘱我一定要看好自己的武器，任何时候都不要丢下。
    大哥把五柯叫下去，在马车后面偷偷不知道说了些什么，五柯回来的时候神色如常，大哥的面色却有几分犹疑不决，我想问问他，马鞭高高扬起，在空中甩了个鞭花，我还是什么都没有问。
    马车前的灯笼高高挂起，在明亮的火光下，我回头望向城门，看不见父王的影子。
    四匹小马驹撒开马蹄，我放下车帘，听见八妹在马车后面嘶声裂肺地痛哭着，掀开窗帘，那雪花开始一片一片掉落下来。
    我伸出手接住一片，姣好的冰晶剔透清凉，须臾便化了。一股酸楚涌上心头，我突然感觉鼻尖有些辣，忙变回原形盘成一圈，缩在被褥里不肯出来。
    外面是真的下起了大雪，纷纷扬扬，天地一白。
    五柯双臂环胸坐在马车角落里一言不发，我也感觉不到他的动作，只当他是睡着了，想着想着，我就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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