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床上爬起来,“从哪里来的?”
“跟以前一样,不要担心了,那个人也一定会投个好胎的。”
“你跑到了这么远的地方去……”
“所以花了点时间,唉,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完全不是这样的,完全不是。自己杀那个女人时,浑身都在抖,刀几乎都滑到地上去。事后那具身体要怎么办?自己又着急又气恼,恨不得给自己两拳。这个时候那条叫翁丸的狗居然跑了过来,自己连忙把指头脚趾什么的切下来扔给它。很快就吃了很多,这么一直吃着。好歹只剩一点大的肉块了,切也切不断,要怎么办才好?翁丸应该多喊一些伙伴来呢。可这条笨狗吃饱了之后,居然摇着尾巴打起滚来。没办法了没办法了,就这么绑上石头,沉到镜池里去吧。新的问题又冒了出来,哪里来的石头?这么黑的天去哪里找石头?有了有了,绑上家具不就可以了吗,就用自己那只中国柜。那么里面的东西……重要的是里面的东西,拿出来不就好了?噼里啪啦地,所有的东西一股儿脑的倒出来,整理的时间恐怕没有了吧。自己带着柜子过去,柜子竟然这么的沉啊,脚几乎要抽筋。自己连一只柜子也搬不过去。简直快要哭出来了。不能哭不能哭。自己真是一个笨蛋……
可这一切,哥哥一点儿也不知道。
哥哥垂下脑袋,径直往外面走,“我还有很重要的事……”
“没关系,还来得及。”藤大纳言一边拉住他,一边用沾了水的纸给他擦嘴。他也突然地停住,刚才慌乱的动作中,单衣的袖子翻起一截。晶莹的圆粒在两人之间一览无遗。
“啊!啊!”哥哥小声怪叫起来,“怎么会这样,这太难看了啊!”
“这也是小毛病,只要稍微吃点药……”自己不断轻拍哥哥的肩膀,哥哥的双肩也因为消瘦,呈现出尖锐的倒三角形。脊背上圆粒的触感有堪比视觉的清晰,自己心里扑通扑通地跳。到底怎么办才好?一定有办法的,明天白天就派人坐车出去,马上请典药头回来。要不了两天的时间……
哥哥又坐回浜床,骨头一样的手正在另一条胳膊上来回耸动。啊,他正在拔那些东西啊!藤大纳言顾不得自己的腿伤,连忙坐到一边,“您做什么啊!”
哥哥一边倒吸冷气,一边一粒一粒拔那东西。被拔掉的那些滚在被子上,好像点心的碎屑。
“不行,不行!”倒是自己先大叫着,将哥哥的手夺过来,破了的地方发着红,有一两处的皮肤下泛着血色。
哥哥把手抽回来,推了自己一把,自己差点儿又翻倒在地。今天是怎么了,路也走不稳。自己的病不是快好了吗?
“你这样子,越弄越难看。家里的老侍女看了都要嫌恶心!”
哥哥果然脸色大变,竟然手足无措,“那怎么办,那怎么办?”说着,他突然停下,低头去拾什么东西。自己顺着哥哥的动作看去,不知什么时候,自己怀里的短刀掉在了被子上。
“全部割下来,这样可以吗?”哥哥恳求的那时,自己确实为那种目光所迷惑。
毕竟这样子实在太丑,业经到了毛骨悚然的地步,就连家仆也如鸟兽散,何况四公主呢?
藤大纳言从刀壳里将刀拔出,拉着哥哥的手臂切了一个,小瘤滴溜溜地从竹竿似的胳膊上滚落。哥哥发出细微的鸣叫,自己的手心冒出了汗。
将那些疖一样的东西全部剃掉,会很疼很疼。光是一两个,哥哥都呻/吟连连,对自己肆意使唤,要求刻薄。
“别乱动。”
“疼、疼,疼啊!”
“才一点点而已。”
“可是,可是……太疼,太疼了……”
“你自己弄吧!我不管了。”
哥哥呜呜呜地哭起来。
“不行……要弄好看一点……”
自己为什么能轻易发这么大的火?虽然觉得对不起哥哥,觉得麻烦也是由衷的。进也好退也罢,哥哥都不满意。他到底愿望着什么?自己实在很累了。
圆粒慢慢地滚下来,像成熟了的樟果,在二人的脚边,堆起两座小丘。哥哥整条手臂都变得又红又烫,脸颊也闪烁着奇异的红色。
藤大纳言放下短刀,“要不然,别去了吧。”
原本哽咽着的哥哥突然目露凶光,一下子抢过自己的刀,往另一条臂膀上削。自己的惊叫几乎冲破口来,“我给你弄好,一定给你弄好!”
“全部,全部都要!”
“好,一定的。一定弄得漂漂亮亮。”
哥哥像砧板上的生肉一样,被自己无情地刮削。他在自己嘴里塞着被子的一个角防止出声,这样自己就能很安心地替他打理。
不一会儿,身上的这东西全部都弄干净了。哥哥匆忙穿上衣服,自己则在床边一粒一粒地捡那些硬壳。可捡完之后,有什么意义呢?自己拿了一盏灯来到镜池前,把属于哥哥的东西都抛了进去。原本睡着的鲤鱼这时都浮到水面上,争抢那些圆粒。
哥哥马上要与四公主结婚了。只要挑选一个吉祥的日子,将四公主迎到小野宫来。那时候哥哥就很不方便了。也应该听哥哥一次话,搬出去住吧。成家立业的男子,哪有赖在家里的道理呢?自己年纪这么大了,还住在哥哥家里,肯定不少人在背后笑话。哎,明天就是个吉日。刚好又是十五,月亮一定很美。昨天晚上的月亮就非常浑圆,像糯米做成的点心。看到那样的月亮,居然会不由觉得肚子饿呢。
昨天/行将天亮时,哥哥才从宫里回来。不知是不是吃了“药”的缘故,还不至于不成人形。可不过一会儿,就大口喘着气。他的嘴里传来特别诡异的咕噜声,好像有什么鬼怪藏在他的身体里咆哮。定光煞有介事地与藤大纳言一起守候在旁,对自己吩咐说,这不能伸张出去,哥哥大概是要大限将至了。自己父亲临死前,喉咙里也老是发出这样的声音。
可这个家伙说的话完全不靠谱啊,就是在胡说八道。哥哥那会儿虽然喘得很辛苦,可过了不久,又完全好了。自己连忙上去问他,“要不要喝水?”他的神志也非常清楚。反而拍着自己的手,说个不停,“没事的,没事的。”
一会儿,哥哥坐起来吃了点东西。大进这个家伙又一扫先前的悒郁,十分殷勤地献起媚来,时不时来询问哥哥需要什么。简直像苍蝇一样,藤大纳言把他赶走。房间里只剩兄弟两个。
“要结婚了吗?”藤大纳言平静地注视着哥哥。
“结婚?是的。”
“太好了,日子定在什么时候?”
“明天。”
“明天?”
“啊,跟上皇陛下也说定了。”
“好啊,就明天。真高兴。”
哥哥终于与自己对视着,“你有什么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