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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孤月皎皎 公子受审(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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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题记:《风雅集·夜兰》:兰,琅平王庶出之子,生母召王族嫡女风氏。兰生而敏慧,秉性纯良,自幼受母族礼仪文风之熏,通诗词,晓音律,尤善笔墨之韵。十岁年,父修南华阁藏其书画,引天下四境争相访拜,声名鹊起;岁十四,绘帝境名山九犀全图,见悦于凌霄君,招往殿前侍奉,自此世间有丹青双璧之说。
    澜庭里,凌霄君温了美酒正候佳人,临窗望月,但见夜空苍茫,清辉澄澈,月下树影婆娑,庭前木兰清香,当真良宵美景!一时心境明朗,取了瑶琴,按弦轻弹,浅浅一曲清平乐,流入茫茫夜色里。烛火通明下,映得玉颜皎皎,犹见丰姿清隽。
    正这时元鹤引了夜兰入室参拜,琴声幽止,使夜兰颇觉惭愧惜憾,想此等夜色正该配以此等琴音,方是人间清欢。一时君臣见礼,依尊卑落坐。
    栉浴更衣后的夜兰比之先前从容许多,虽则仍为蔚玖忧心焦灼,可到底能循之以礼,对答自若。凌霄君稍问两三句琅国王室之安,便再无话。夜兰流目上望,窥见此君虽则言缓意和,可其举止神色间仍隐隐可觉一丝倦意与漠然。关于自己心中忧挂之事便也不敢妄言,只能垂袖默坐,陪此君上静观窗前皎月。好在春夜晴宇,凉风和畅,又与如此丰神朗韵之君同席而坐,纵是无声,却也默然愉悦,难得人生好时光矣。
    夜兰见席下有红炉温酒,猜度君上该是在等人,是否蔚璃长公主还会再来?是否会携了蔚玖姑娘同来?又想为救自己竟使蔚玖姑娘遭此横祸,又使蔚璃长公主陷此危局,当真愧疚之极。也不知凌霄君对此事是如何议处?是否为着惜护蔚璃长公主之故而责难于己?只是此时看来,他那等云淡风轻倒也不似藏了恼恨的样子。但愿蔚玖无恙,蔚璃无伤,此事可得平息,切莫惹人生恨才好。
    夜兰正忧忡忡,元鲤自外面回来,上前回报了琅国驿馆所见,又进言道,“蔚玖姑娘受惊不浅,听闻有撞石保节之举,一时昏厥,却也不知伤到几分,已被青将军送回越安宫。越长公主息事宁人,并未问责琅国玄公子,已然回宫去了。”
    凌霄君闻言浅笑如常,未置一辞。夜兰听闻蔚玖“撞石”之举却是惊忧非常,冲口问道,“那蔚玖姑娘现下如何?越安宫可有消息?”言过方知失礼,忙又俯首称罪,“小臣失仪,殿下治罪。此事都怪夜兰,殃及无辜,实是罪不可恕。”
    凌霄君含笑相顾,淡然道,“事已至此,言罪何益?”又问元鲤,“越安宫可有消息?”
    元鲤摇头,看了看席下炭炉,小心回道,“越长公主看似疲惫之极,应不会来了。”
    凌霄君眉头微蹙,一旁元鹤忙进劝道,“殿下此回亦是长途奔波,车马劳顿,委实辛苦非常。此刻夜色已深,不若先行歇下,有事明天再议。”
    夜兰忧心候了半个夜,消息传来却是更添焦灼,此刻也无心良宵朗月,亦退身回道,“殿下旅途辛劳,兰不敢再扰,就此告退。”说时起身欲去。
    凌霄君却道,“我闻澜庭有观澜台,可观璧月湖之清波,兰公子可愿随本君秉烛夜游,一登高台,赏看春夜碧波?”
    如何能辞?莫说登高台,此等人物之邀,就是上刀山亦当欣然同往。夜兰连忙躬身应下。凌霄君又令元鹤取来披衣,亲为夜兰加披身上,嘱道,“高处风寒,莫欺了兰公子。”其亲切和睦,委实叫人感念。
    澜庭居锦城之南,依水而筑,与璧月湖不过城墙之隔。于月夜登临高台,凭栏远眺,泠泠月色下,望见远山如屏,屏下碧波似墨,墨染堤痕,堤上竹影摇曳,层层染翠,如此远景幽然,浩瀚无际,确为一大观。
    凌霄君凭栏远望,心境清朗,不由得拍栏赞道,“天水一色,宇宙无垠矣!”又转目看夜兰,见他为登阶之辛兀自气喘吁吁,宽大的披衣之下一段纤骨稚体愈见娇弱,而那涨得绯红的面色也愈见俊美风流。难怪蔚璃会惜护这少年,如此观之还当真我见犹怜,倘使这等美物罹难而终,确也是世间之失。凌霄君自顾想着不觉怜惜道,“可还有余力?得此人间美景,兰公子当有泼墨之志。”
    夜兰紧拢披衣,果然是高处不胜寒,恭谨道,“殿下面前,兰岂敢造次。”想那执笔之初即闻君盛名,幼时临帖亦曾见过此君之墨宝,皆是文人墨客殷殷追捧之雅作。无论其地位之尊崇,亦或其声誉之高远,以自己才学之卑微也只能望其项背尔,又岂敢卖弄。惟有谦逊答言,恭让再三,又对凌霄君多加溢美之辞。
    凌霄君不过莞尔,并未理会。目之尽处仍是山河无际,大有陶冶之醉,默然片刻才似自语自言道,“若得晨曦乍现,湖上烟波万里,浩渺无极,当真仙境矣。璃儿所言不虚。”
    夜兰闻言才知,此君亦是初临高台,初赏此湖,原都是为着蔚璃长公主妙笔神采,才引得他不辞路途劳顿之苦,挑灯夜游。若然没有二哥劫持蔚玖姑娘一事,想来今夜共他比肩望月之人当是东越蔚璃。想来不觉又添一段忧愁,冥冥中竟坏了殿下一桩美事,委实惶愧。
    “兰公子所绘《九犀山图》,璃儿已转赠于我,当真绝世之作。”他淡淡讲来。夜兰心下一惊,忧愁又添一重,将要措词自谦,又听他道,“九犀山本乃皇朝境内第一名山,其巍峨险峻,层峦迭嶂,非三五日之游可尽观也,不知兰公子入山几日,方有此神来之笔?”
    夜兰举目惶惶,支支吾吾,难应此问。素来只闻此君风雅和煦,温润如玉,传言其待人处事皆平易宽仁,鲜有苛责严厉之惩,而今日所见,温煦虽则温煦,却也心思深沉,平易虽则平易,却也疏离淡漠。其所问必有缘由,其间曲折是否要如实说来?不由得浑身颤抖,也说不清是为冷风所欺,还是为着惶恐忧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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