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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贪生怕死,见利忘义,”这还不简单,裴无洙信手拈来,“无操守、没底线,对人命没有分毫敬畏,只一心想推卸责任,冷漠自私到了极致的下作小人。”
“那你觉得这样一个人,”东宫太子淡淡道,“会为了别的什么人守忠保密、宁死不说么?”
当然不会,裴无洙理所当然地摇了摇头。
“但事实上,”东宫太子不带丝毫个人情感地陈述道,“他确实做到了。”
——从淮安府到洛阳城,一路上这么久,酷刑用遍,却都没能撬开罗允的嘴分毫。
若非后来乍见裴无洙,罗允有心求救,怕是连“左静然”这三个字都不会从他嘴里吐出来。
裴无洙听呆了。
“他不说,只是因为在他看来,说了会比不说还要惨。”东宫太子平静地剖析道,“单只这一点,孤每一想起,心头便涌过无边愤怒,誓不可能再容忍左思源半分。”
裴无洙这才悟了。
其实在她哥的立场上,真正心恨的,不是左思源做了什么、贪了多少。
——而是左思源及其党羽的存在,已经彻底败坏了风气、更在江南府形成了一个独立于朝廷外全新的私密制度。
叫罗允这等贪生怕死的自私小人,都纵死亦不敢冒犯、破坏江南府约定俗成的新“规矩”。
——其实方才庄晗言语间暗示过,这早已不是什么纯粹的贪腐,只可惜当时裴无洙听得半懂不懂。
但有罗允一对照,即使对政/治再怎么不敏感的裴无洙,也顿觉背后冒起了一层白毛汗……这已经是对皇权赤/裸/裸的威胁。
“更让孤难以忍受的,”东宫太子闭了闭眼,喃喃道,“是他身后还有父皇的默许。”
前朝阉党乱政、外戚弄权的前事之鉴还历历在目、所去不远……真宗皇帝难道不懂这其中的利害么?
不,他只是没当回事,不以为意罢了。
东宫太子心内充斥着一股难言的失望。
裴无洙神色一凛,下意识道,“哥,你可别犯傻,学谁不好千万不能学扶苏啊!”
东宫太子微微一怔,不置可否道:“父皇有那么暴戾么?”
“呃,那不至于,”裴无洙托腮想了想,又耸肩道,“这比方确实不对,给父皇脸上无形贴了好多金。”
东宫太子被裴无洙这不合时宜的促狭逗得摇头失笑,心头的郁结也微微散开。
他苦笑了一下,叹息道:“我又何尝不懂你的意思,君父、君父。只是,我也总忘不了幼时学字,父皇握着我的手一笔一划教导的耐心与温情,怎么一转眼……”
——彼此之间连句推心置腹的实话都不好明言了。
这话裴无洙没法接,疏不间亲,裴无洙一向觉得他们父子俩间待彼此是要比自己更亲密的。
偏偏有人就不想她安分地保持沉默。
“迢迢,”东宫太子再认真不过地望着裴无洙,盯着她的双眼一字一顿道,“如果有一天,你对我的某些做法无法认同,一定要正面直接地提出来。”
——而不是各怀鬼胎、曲折委婉地说配合着说各种场面话。
“我说了哥就会听么?”裴无洙眨了眨眼,狡猾地化答为问,“如果哥不听,又非要我说,那我岂不是惨了……”
“对于怎么叫孤让步这件事,你刚刚不是做的很熟练么?”裴无洙不想正面回答,东宫太子倒也没有逼她,但面上不由多了些似笑非笑之色,“顽劣任性,肆意妄为……你以为是谁都敢在孤面前这么胡来的么?”
——即使是打着为他好的名义。
裴无洙低头摸了摸鼻尖,心虚不已。
“罢了,你也就是仗着孤拿你没办法,”东宫太子突然觉得刚才有些话说的没什么意思,捏了捏眉心,淡淡道,“说说吧,你这‘局’具体打算怎么设?”
“啊?”裴无洙从沉思中惊神,想了想,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反而难得显出了些忸怩的神态,似有些羞赧般,刻意地清了清嗓子,正色道,“哥,这么说吧,只要你不是有心想害我,我这里,一直是对你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
“你想知道什么,尽管问就好,就是,”裴无洙鼓足勇气直视东宫太子,一字一顿道,“你可千万别辜负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