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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燕有诸位血肉铸成的屏障,才保境内一片安定。如今天降寒雪,边境休战,诸位随朕入草原搜寻遇险之人,功成后,朕亲率诸位返回王庭,休整。”
台上一片寂静,只余风声。诸人都仰头看着他们的君上,为这前所未有的命令而感到震动。
“君上,君上隆恩啊……”一个老兵带头,诸人中突然爆出震天喊声。帝君亲自来边防,带他们回王庭去,台上诸人无不喜泪纵横。
祁峰目光投向台上诸人,胸中也有激荡,他手中无兵符,但他有玉玺,可颁布皇命。他要一个兵堡一个兵堡地,把所有兵士都带出草原去,带离这冰寒的死地。想至此,三年前,那个初率兵士征战草原的一腔热血,仿佛又在胸中沸腾。兵符,不过是一个物件,掌控它的,是燕祁的帝君,一心中兴燕祁的他,怎可为这一个小小的冰冷铁块,而束手束脚?
想至此,祁峰豁然开朗,他振声,“传朕军令,周边五个兵堡尽起兵,搜寻方圆三十里。以烟火为号,必要在天明前,寻到遇险的人。之后……”他目看北边,遥指王庭,“之后,随朕一同回家。”
“是。”台上震天地响。飘簌簌的雪花,似乎也被震动,在场中搅起无数旋涡。
顾夕闭目,感受药力的作用。
他自幼生在宗山,珍稀药草什么没见过,没尝过。从喝第一碗药始,他就尝得出,里面都有什么。养气也抑制内力,只是不知是哪位大师,能将这样矛盾的两样药效完美地融在一副方子里。如今,他终于明白了。
“药王爷爷,你的药理与先生比,孰胜孰负?”
药王对少年突然的发问,有些意外,他愣着琢磨了一下,花白的胡子微微摇了摇,“老头子不如庄主。”
顾夕微微挑眉。
药王哈哈笑,“不是住了人家的庄子,才这么拍马屁的。”
顾夕也被他逗笑。
药王神往了一阵,感叹道,“那一年,老头子遇上雪崩,和赤苏二人埋在雪里。将死之际,庄主伸手助我一次……”
“就一次?”顾夕眉头微动,就一次,就让这老人死心塌地,送出孙子,连带着自己为先生效力。可见这一次非同小可。
“人的命也只有一条,一次又怎样?”老药王正色道。
顾夕知道他话里的意思,垂下目光。他被先生教养,在宗山十年。若他也和赤苏和老药王一样,只生活在人迹罕迹的世外桃源中,也会这样认为。言听计从当是应该,为先生赴汤蹈火也在所不惜……可人心就是这样纯粹而难守,一旦沾了世俗尘埃,便再难澄净。
顾夕顿了一瞬,湿了长长的睫毛。
老药王注意地看着他,这少年自来庄上,就没有一天开心过。明明比赤苏还小一岁,却总是这样哀伤沉重,“人的性命只有一条,药者纵是再世华佗,也治不了命数。你总是这样,伤人伤已。”
顾夕抬目看着他,“药王爷爷,我心中有放不下的事……”
老药王摆手,“老头子听庄主提过,你心中再有事,也得养好伤,两年后……”
顾夕扭过头,他再听不下这两年之期的许诺,他纵是物件,纵是先生眼中的那一碗药,也有自己的执念。他更为赵熙心疼。
老药王收了药箱起身。顾夕从背后看这老人的背影,心中有一个声音不断给他鼓劲,终于,顾夕出声叫住他,“顾夕以为,一命又如何,当握得住人心,掌得住命数,才行啊。老先生初心也许是报恩,走到现在,定是图希现重要的东西了。”
药王霍地回头,苍老却精亮的双目,盯住顾夕。
顾夕一句话,便触到药王的底,不由暗暗感叹主。真是痴人成狂。从万山,到药王,甚至自己,先生,均把住了人性中最脆弱的一点,巧加利用,便游刃有余。
先生,你,好高明,也,好可怕。
药王僵硬走回顾夕床前,那素衣少年,病体支离地侧卧,连用手支着身子的力气也没有。苍白的脸上,绝美面容,仿佛仙子谪贬人间。老药王突然觉得胆寒,因为恍然间,他发现庄主的影子竟和这少年的重叠在一起,明明一个森寒,一个澄澈,却是那么的契合。
是因为他们同样的聪明、睿智得让人胆寒吗?老药王摇摇头,对于他这个老头子来讲,一介凡品,体会不了他们这类人的心里。只是莫名觉得,这个少年,假以时日,连庄主也绕不过去。而这个少年,也是世上为数不多的,能左右庄主心情的人。幸好,他现在还把控在庄主手里。听闻这少年是宗山高手,最年轻的掌剑,怪不得庄主对每天的那一碗药那样紧张。老药王完全理解了庄主的做法。
老药王走回来,坐到床边,他的医箱就放在手侧。顾夕目光盯着药箱,手指微动。突然,老药王自己掀开药箱,拿出一根银针。
顾夕眼巴巴地盯着那枚银针,墨黑瞳仁凝成了一个黑点。
老药王将针停在顾夕身上一处穴上,苍老的声音,仿佛一下子又老了几岁,“可知老头子下针的这个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