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蹙了蹙眉。
    德妃没有注意到他细微的表情，只是自顾自说着：“那个贱人和贤妃本就是一伙的，自打她病情好转之后，皇上可对她上心的很，要是她再复宠，皇上定然更倚重他们母子了！”
    “早知道，当初就直接给老二下剧毒，毒死他就好了！”
    她说着，转眸看向默然不言的他，略带斥责道：“铎儿，你当初怎样想的，居然会留他一命？现在好了，他们母子又要跟我们作对了！”
    “不行不行，我们得再想些法子……”
    “好了母妃，”他心生反感，冷声道：“此事我会处理。”
    “铎儿，我们成败就在此一举，”她紧抓住他的手，催促道：“千万不能让淑妃那个贱人捷足先登，她和贤妃情同姊妹，她一定会想找我们报仇……”
    “我们整个家族的荣辱，可全都系在你一个人身上了！”
    “铎儿，你一定要当上太子！”
    ***
    你一定要当太子！当太子！当太子！
    他停下步来，用力捂住耳朵，可那尖锐的声音却在脑海中不断回荡，愈到这个时候，他就愈加不知道，他费尽心机去争夺太子之位到底是为了谁？为了母妃？为了整个家族？
    不不不，不是的，他是为了他自己。
    只有他登上九五至尊之位，他才能得到他想要的一切，他才能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他暗暗握紧了拳头。
    都已经走到了这一步——除了达到目的，他回不了头了。
    其实用不着母妃的刻意提醒，他也很清楚，父皇近来的确私下里频繁招二皇兄议事，起初他以为，那是父子间许久未见有太多的话要说，何况，二皇兄毕竟身有残疾，他是不可能当上太子的……可是，有时看到父皇与他一起笑谈时的模样，他恍然有种六弟还在的错觉。
    ——对，那是一种深深的威胁感！
    他的人留意到，每次父皇传唤二皇兄的时候，总会有许多太医在场，甚至还出现了陌生面孔，他的心中愈感不安：莫非父皇是想让太医为他诊治双腿？
    是夜，他托称有疾，传太医院张太医诊治。
    威逼利诱下，张太医供出了一切：
    原来，老六在战场意外身故后，他的遗体和遗物皆被运送回京，父皇的人在他的遗物中发现了一封信，信是转呈给父皇的，信中附有一张医方和一封举荐信。
    医方，自然是医治二皇兄宜王腿的方子。
    举荐信，乃是推荐一位江湖名医为二皇兄调理身体。
    看了眼瑟瑟发抖的张太医，他眉眼一冷，难怪父皇频频传唤二皇兄，打着龙体有恙之名多番宣太医出入御书房，他竟是秘密为二皇兄诊治——父皇既想治好二皇兄，那又将置他于何地？难道就算老六死了，皇位还落不到他身上吗？
    不，他不可能让事情发生！
    他成功收买了张太医，随时注意那边的情况，若有机会，可在药中动手脚！
    那一晚，他彻夜未眠。
    ***
    自从那张医方出现之后，他的整个局都乱了套。
    尽管朝中支持立他为太子的声音还很强烈，哪怕外面传颂四皇子的美名依旧，但他的父皇却依然在立储的事情上犹豫着，据他的内线张太医所报，新来的那位江湖名医医术非常高明，六皇子所留医方十有八九就是他所写，看来他的腿有可愈之期。
    可是，张太医要在药中动手，却绝无机会。
    这一计不成，唯有另想他法……
    他正为此事而烦，不想，母妃宫里又是闹得翻天覆地，父皇秘密为二皇兄诊治双腿的同时，失宠多年的文淑妃突然复宠，赏赐源源不绝往清冷数年的翠琅宫而去，听母妃说，父皇其实已经两个月没有来过落星宫了——他们母子要指望父皇的青睐，真的难。
    也许，还是因为当初二皇兄的事情。
    那件事情不是母妃下的手，而是他，是他亲手将毒药倒在了他二皇兄的药里，日复一日，直到他再也站不起来，这件事情，他隐约感觉到父皇知道不少内情，毕竟母妃留下了太多把柄，这些年来父皇对他们母子的冷落，就是最好的证明。
    如今淑妃获宠，局势再度对他们不利。
    没想到，他筹谋多时将老六逼上绝路，老六却会在临死之前摆他一道……这张医方，足够让父皇再将二皇兄考虑在内。
    他不能等了。
    那日，他在御花园里遇到二皇兄的时候，二皇兄正被两个小太监搀扶着，很是艰难地在往前走，相较于他坐在轮椅上的颓废模样，他虽然走得很痛苦，却在他站起身的一刹那，那傲世风华再难掩藏。他承认……二皇兄是众兄弟中最出色的。
    他的存在比六弟的威胁感更强。
    如果他真正好起来，不仅会成为太子之位最棘手的对手，他还可能会因为当初下毒的事情，将矛头对准他和母妃，的确，当初下毒的时候，他不应该手下留情的！
    只怪当初太年轻，况且他的确很敬佩他……
    这一点，在后来与六弟的对决之中，他彻底让自己的心冷了下来，对着旗鼓相当的六弟，他几乎是招招下的杀手，不惜最后亲手将他送到了战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