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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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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衣单薄宽大,由于事出突然,她方才下意识的抬手去挡, 手向上抬,衣衫下滑,手腕处的肌肤便裸·露在外,此时肌肤相贴, 她能感觉到他虎口、手掌的硬茧。
    这只手不只看着粗壮有力, 它是真的如同一个手铐般, 轻而易举就能锁住她、制服她,而她除了特殊情况,几乎一日不落的练剑练气力, 可一被他近身,她便半点挣脱的机会也无。
    周宁微微蹙眉, 天赋这个东西, 真是叫人无可奈何。
    项羽见周宁不说话也不动作, 便也低头看去, 这一看却是怔住了。
    先生的手白皙修长,纤纤玉指如葱白玉笋,一截手臂细白柔软,而他的手较之先生粗略了许多,颜色是暗沉的古铜色,粗大又厚实,他一掌握住,能够将先生的手腕环得严严实实,并且还有剩余将自己大拇指也包进去。
    他一把握住先生,两者相交,一柔一刚,竟奇异的和谐好看。
    再有从两人肌肤贴合处传来的先生身上的温度,温凉似水,细腻如玉,隐隐还有那叫他沉醉的沉香木香气萦绕鼻尖,他握着这纤骨软肉,只仿佛瞬间便又坠入那日那个绮丽的梦中去了。
    周宁见自己隐晦示意了好一会,对方都没有行动,只好旋了旋手腕,示意他放开她。
    项羽一惊回神,触电般的急忙放开手,而后有些不自在的转开了视线,道:“叔父叫我接先生回家议事。”
    周宁点了点头,问他,“韩信呢?”
    项羽回道:“午时叔父便叫人给各处都送了消息,我出门时,他已经过去了。”
    午时就开始通知,看来此次与会的人不少啊。
    周宁又问,“我们怎么过去?”
    周宁看了看依旧有些晒人的斜阳,走路过去可不是个好主意,她虽然穿着宽松的夏衫,可里头还裹着许多布帛,这一路走过去,可以想见若走出一身汗会有多难受,而她在有条件的情况下,大体是个享乐派。
    项羽笑了笑,以指为哨,一声响亮的口哨,一匹黑马跑了过来,它通体的毛发油光发亮,如同上好的黑缎,唯独四只马蹄白得塞雪,跑近了,精神的打了个响鼻,是匹难得的好马,大概就是那史上有名的乌骓了。
    周宁看向项羽,项羽上前两步,爱惜的抚着黑马的脖项处,对周宁笑道:“它叫乌骓,我的爱马。”
    所以?
    项羽利落的翻身上马,笑着对周宁伸出了手。
    周宁沉默的看着项羽伸出的手,没有动作。
    不说两人共乘一匹马是否太过亲近,只秦朝如今并没有马镫,也没有后世的高桥鞍,只有一层薄薄的类似毡垫的东西裹在马背和马腹处,一人骑马就足够颠簸难受的,如今还要两人共骑……
    项家大门处,项家的当家人项梁亲自站在门外迎客,十五年了,灭国之仇、亡父之恨,他终于等到了机会。
    项梁和气的笑着对来家的众人一一点头示意,直到看到了项羽和周宁……
    两人同乘一匹马,周宁坐在项羽身前,项羽的双臂环过周宁拉着马绳,由于两人较大的身材差异,竟像是周宁被项羽揽在怀中一般。
    若只是如此,并不会叫项梁霎时变色,最要命的是,项羽此时的神情,他双目怔怔的看着身前之人,面上分明是痴迷入神的神色。
    还好,周宁的面色并无异常,项梁不过一瞬又缓了神情,上前两步招呼道:“周兄弟,许久不见了。”
    周宁笑了笑,想要下马,却不见项羽撤开手臂,于是侧头看他。
    周宁这一转头,项羽的须发便正好擦过周宁的额角,周宁皱了皱眉,她是真的很讨厌男子的胡须,只是在秦朝,刮掉胡须是一项羞辱性质极大的刑法,没有胡须之人走在路上都要被人歧视,认为此人必定是触犯过律法的恶人。
    若不是她在吴中县颇有些名望脸面,只怕也是会被人敬而远之。
    “羽儿。”项梁沉声唤了一声。
    项羽猛然回神,方才先生的呼吸近在咫尺,几乎叫他的呼吸都停滞了,项羽几乎是连摔带跌下了马。
    周宁见项梁如此神色,又见项羽如此作态,心中隐隐有了个猜测,又觉得太过荒谬。
    周宁刚有动作准备下马,便见一只厚实的大掌便递到了她身侧,周宁看了看手掌,笑了笑,试一试便知道了。
    周宁一边将手放到项羽掌心,一边自然的抬眸观察项梁的神色,只见项梁的脸霎时就沉了下来。
    周宁微微敛眸收回视线,竟果真如此,脚刚落地,周宁便收回了手。
    她是绝不会对项羽做出叫人误会的举动,亦或者露出什么让人误会的神色,那么问题是出在项羽身上。
    项梁是最关注也是最熟悉项羽的人,他的判断应该不会有错,所以……项羽对她有了不该有的心思?
    项羽把马绳交给仆人,笑看着周宁和项梁寒暄,等周宁往里走的时候,自然的抬脚准备跟上,项梁沉着脸一把拉住了他,压低了声音,却压不住语气中的怒意,他质问道:“项籍,你要做什么?”
    项羽止步回头,不明白叔父为何生气到唤他的大名。
    项梁见他如此,转念一想,收敛了怒意,羽儿是个倔强骄傲的孩子,他如今还未察觉自己对周宁异样的情绪,若是他戳破了,只怕叫他越陷越深,一生难忘,还不如让他就这么懵懂着,自己再想法子叫两人远着些。
    于是项梁沉眉对着项羽教训道:“你身为项家的长子嫡孙,怎能整日只顾着和你的朋友玩耍,你祖父最爱惜士卒,今日义士齐聚,你不陪叔父在外迎客?”
    项羽受教的拱手赔罪道:“叔父教训得是,是籍的不是。”
    项羽认了错,便和项梁站到了一处。
    项梁又道:“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如今我们就要起事,你不说娶妻,可身边也该安置个姬妾侍奉了。”
    项羽想了想,皱眉问道:“哪家女子?”
    项梁闻言,脸上露出了笑意,还对女子有意,那问题就不严重,他笑道:“不过是一姬妾,随便挑一个背景干净、相貌周正的,不过伺候你罢了。”
    项羽断然拒绝,“子嗣之事怎可随意?我儿子的母亲需得有才有貌有德,与我心意相合,此四者,缺一不可,叔父有合适的人家,再与我说吧。”
    这是一贯的项羽的骄傲,项梁笑了笑, “好。”不排斥女子便好。
    周宁走近正厅,只见正厅和两边偏厅之间的屏风已经被人去掉,也撤走了案几和别的家具摆设,只在上方首位留了一席一几,余下厅内是密密麻麻的席子,细数数,或可容下三百余人,此时厅内众人正三五成群的叙旧说话。
    周宁站在正厅的台阶上,又往院子瞧了瞧,若是院中也站满人,那此次将会有上千人,真是大手笔啊,周宁撩袍入内。
    看样子,就算殷通不主动寻项梁问计送死,项梁也是要硬攻起事的。
    韩信第一个发现周宁来了,快步迎了过来,紧接着项庄、项他也迎了过来。
    “先生,许久不见,近来可好。”项庄笑着问候道。
    周宁笑着回道:“一切都好,多谢挂念。”
    两个项家人的亲迎叫周宁在厅内一下子变得引人注目,不少人对着她指点私语,周宁不愿站在厅中任人打量,便笑问道:“我坐在何处?”
    项庄亲自引她到第一排稍中的位置坐下,而她左手边是韩信,右手边便是项家诸人。
    周宁陪项庄和项他说着话,韩信见周宁眉宇间有一丝疲惫,出去寻人要了杯凉茶。
    等他要了凉茶回来,周宁身边已经没人了,项庄、项他是主人家,今日都忙。
    韩信将凉茶放到周宁面前,便陪着周宁安静的坐着。
    周宁笑道:“你去和他们说话,不用管我,我就是苦夏。”
    韩信抿了抿唇,神色自责,“我应该先接了老师再来。”
    “无事,”周宁笑道:“你的志向我知道,这确实是个机会,你早些过来结交些朋友,以后也能顺利些。”
    韩信嘴唇嗫嚅片刻,最后抿唇不语。
    周宁笑了笑,又道:“去吧,没事。”
    韩信还是不动,周宁便没再管他。
    等周宁慢慢了饮完了半盏茶,又闭眸休息了一刻钟左右,项家的大门落锁,众人安静入座,项梁带着项羽踏入了正厅。
    项梁在主位坐下,而项羽在他身后侍立。
    “诸位,”项梁巡视着厅内众人,神色激动,“十五年了,我们终于等到了诛灭暴秦的机会!”
    周宁垂眸笑了笑,她不必回头也知道,身后众人必定也是神色动容,只是项梁这句话,她不怎么认同,像她这样运气不太好的人,更倾向于机会是自己创造的。
    项梁又道:“我得到了消息,张楚王在大泽乡起义,兵分三路西进攻秦,如今已攻到函谷关了,只要破了此关,国都咸阳便在咫尺之间!”
    周宁垂眸等着这些开会的套路结束,无外乎展望前景大好机会,回忆过往深仇大恨,将众人的情绪调动起来,便是讨论自家该如何搞事了。
    “始皇暴虐,二世更胜其父,秦王朝民心尽失,如今有义士举旗起义,天下百姓无不拍手称快,刑其长吏以应起义,诸位认为我等该如何行事?”项梁问策。
    有义士回道:“我们立马清点人手,杀进县衙,宰了那殷通,殷通一死,会稽守卒必定大乱。”
    有人回道:“秦军武器精良,硬碰硬,我们怕是要折损不少兄弟,咱们此处与别处不同,百姓对官府印象挺好的。”
    话落,有窃窃私语声响起,周宁没少在集市间走动,想来不少人认出了她,而百姓之所以对官府感官不错,很大原因也是因为她。
    项梁皱眉也看向周宁,到如今为止她的所作所为,堪称最忠心能干的秦吏。
    周宁笑了笑,这确实是她的锅,那便由她拨乱反正吧。
    第67章 反正
    项家的动员大会之后, 有一个谣言在吴中县慢慢传开。
    “你们听说了吗,周法吏……”
    “嗐,我早就知道了, 我就说怎么周法吏作为法吏还一日日往外跑, 原来是郡守给他穿小鞋呢。”
    “那你知道现在的皇帝东巡到咱们这里召见周法吏的事吗?”
    “知道啊,我们周法吏是真有本事, 先皇也独独召见了他,我还在路边见过呢。”
    “我没跟你说先皇的事, 我就说今年那一桩。”
    “哦,听说停留了许久,我都以为,”说话的人头往县衙的方向点了点, 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可不就是, 说是咱们会稽郡处死刑的太少了, 所以才要, ”说话的人也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听话的怒了,“咋还能这样,就非得把咱们杀干净才叫好?”
    “唉, 没办法, 谁叫那是皇帝呢。”说话的人摊了摊手, “得亏周法吏写了本书,又在皇帝面前据理力争, 不然咱们郡守为了立功, 还不知道要杀多少人呢。”
    “是啊, 周法吏真是难得的既有本事又顾念咱们老百姓。”
    “可难得的有这么个好官吏, 也不知道能在郡守手下撑多久。”
    众人闻言都沉默下来, 许久之后, 有人说,“如今日子是越来越难过了,听说好些县的长官都被……”
    这次几人只交换了眼神,没有人比划,但看众人神色,却都是意会了。
    同样的大同小异的交谈悄无声息的在县里各处展开,越传越热闹,越传越气愤,也越传越叫县衙诸人紧张。
    而原本就因为别县动静风声鹤唳的殷通,日渐感受到县里百姓似乎对自己有恶意,一日比一日忧虑,终于有一日,他急急的让人去请项梁来议事。
    很快,项家叔侄就到了,项梁进去同殷通交谈,而项羽因佩剑站在前院院中等候。
    烈日下,他身姿高大挺拔似擎天巨柱,气势英猛凶悍胜烈日骄阳,坚毅的五官因为神色冷峻显得越发慑人。
    这样的表情,就是今日了。
    周宁收回视线转头对盼嘱咐了几句,盼一惊后急忙起身去了偏院,而后周宁把东西的归置好,起身到隔壁屋敲门唤喜,“偏院有一桩案子,某有些不解,想寻喜法官帮忙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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