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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开了门,木门发出吱呀的声响。
    赵嫣喝醉了,已经沉沉入眠。
    他身上带着酒气,眉头蹙起,雪白着脸蜷缩在锦被中,睡梦中仍然不得安宁。
    刘燕卿小心替他掖住被角,手指落在赵嫣的唇瓣上。
    这双苍白的唇瓣已经在日渐恢复血色,丹砂长年沉埋于血脉中的毒性在日复一日地缓解。
    而刘燕卿知道,赵嫣即便是三年之后解了丹砂的毒,身体根基已毁,往后也不能比寻常人了。
    这副身子将像破裂后又重新黏起的瓷器,要长年小心养护,不能动肝火,不能提重物,随便一场风寒或许对他来说都是鬼门关,一不小心便会再次七零八碎。
    这样的身体解毒后跟着秦王去了西北那蛮荒之地,会发生什么连刘燕卿都不能预判。
    刘燕卿低声叹息。
    “赵长宁一一该拿你怎么办才好?”
    他的手指落在赵嫣凌乱的发间,赵嫣沉沉闭目,绵长呼吸。
    眼前的人鲜活明亮。
    会生气,会动弹。
    若有一天真的变成一具尸体,这世上还有什么意思?
    刘燕卿带上木门离开。
    福宝自从那日送回赵嫣之后,便悄悄将金刀藏了起来。
    赵嫣没有过问金刀的下落。
    赵嫣在书房中见了刘燕卿。
    这还是赵嫣在刘府中这么久第一次主动来寻找刘燕卿。
    “刘燕卿,能否帮我一个忙?”
    刘燕卿放下手中的书摊在案几前,挑眉道,“什么?”
    赵嫣一字一句道,“帮我调查母亲死亡的真相。”
    刘燕卿神情严肃下来,“赵夫人的死你调查了那么多年都一无所获,何以如此高看我?”
    赵嫣摇头道,“或许我一直以来追查错了方向。”
    他们都是聪明人,但凡稍有提及,便能知晓话中隐含之意。
    刘燕卿道,“你是怀疑宫中……”
    赵嫣道,“我不能确定。宫中的娘娘,或许是太后,或许是别的什么人。”
    刘燕卿道,“太后有动手的理由?”
    赵嫣道,“先帝未去时太后当年还是皇后,对我早有不满,能把事情做到这般毫无痕迹,除了宫中掌权之人,我想不出来还有谁。”
    有一点赵嫣没有说的是,当年先帝与他的流言沸沸扬扬,必然传入当时的皇后耳中。皇后善妒,连后宫中楚钰的生母都不放过,杀不了他转而杀他最亲近的人报复,也不是没有可能。
    “刘燕卿,若你在宫中有安插人手,可否帮我打探一些消息?”
    刘燕卿沉默许久,终于道,“我可以帮你,但是我有个条件。”
    赵嫣道,“什么条件?”
    刘燕卿眉目弯起,阴晦的阳光落进眼睛。
    “这三年安安分分住在刘府养病。”
    赵嫣道,“好。”
    赵嫣离开的时候刘燕卿唤住他问,“赵长宁,楚钦与陛下约定三年为期,三年之后,你会回西北吗?”
    赵嫣脚步微滞,没有回答。
    刘燕卿笑了,赵嫣背对着他并没有看到刘燕卿一双丹凤眼中的邪气。
    与素日懒散的模样判若两人。
    “楚钦当日将你交给陛下的时候没有一分不舍,前几日我听闻陛下有意为西北王赐婚。”
    “赵长宁,西北已没有你的容身之地。”
    刘燕卿看到前方的背影微微一颤,很快又挺直了背脊,在一片婆娑的花影下消匿踪迹。
    刘燕卿负手而立,神情不明。
    第一百八十七章
    朝廷赐婚,实则有以婚固盟之意。
    此女为辅政大臣明正源嫡出。
    朝廷的意思经信使长途传至西北。
    楚钦沉默良久对信使道,“婚事可定,劳烦信使回京转告陛下,凡事须知见好就收,希望这是最后一次,否则本王也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来。”
    楚钦身形高大,容貌俊美,着一身黑色甲胄,起身时腰间的银刀撞击铠甲发出兵戈之音。
    投在昏灯下的暗影覆盖住信使,信使两股战战,惶恐不敢言。
    这位信使回京原话相禀,灯影下的楚钰面无表情。
    朱旻盛身着花衣莽袍,手中的拂尘为风晃动,“不知西北王此话是何意?”
    楚钰道,“小皇叔知朕甚深。”
    正如楚钦所猜测,楚钰在拿赵嫣掣肘楚钦,这场婚事只是一个开始,往后诸如此类的胁迫将层出不穷。
    楚钦奉劝楚钰见好就收,便是以这场婚事绝了楚钰再拿赵嫣做文章的心思,告知楚钰这已是最后的退让。
    若楚钰再有动作,秦王退无可退的时候会做出什么事来则无人知道。
    楚钰想维持目前的大局,并不欲将楚钦逼迫到绝路,所以心存试探。
    楚钦想维持目前的大局,是以一忍再忍,而忍无可忍则无需再忍。
    花衣大监叹道,“怎么就走到这样的地步呢?”
    楚钰看了朱旻盛一眼,“朕也想知道。”
    风声过耳,宫灯亮起,年轻天子打开案前一卷美人图,手指触碰到画中美人顾盼生辉的眉眼。
    思及银甲军前赵嫣揽住楚钦脖颈的一幕,楚钰眼神阴霾。
    楚钦若娶明氏女,赵嫣必定死心。
    赵长宁一一
    被他攥住手里了。
    永历五年十月,明正源嫡女赐婚西北,择日从京中启程,西北军中却并无欢庆之色。
    邺城苦寒,绿草枯黄,大漠冻雪,军营外呵气成冰,人们早早裹覆厚衣,却不敌风雪天气。室外乱云薄暮,帐内暖意融融。
    书房中的炭火灼烧正旺,雕花窗柩紧闭,耳闻风鸣雪啸,楚钦对面是童章赵茗,他二人发鬓沾着细碎的雪花,雪花入室内化开,泅湿衣襟,在青砖地面坠落一滩滩水迹。
    楚钦自顾自斟一杯酒递过去,“来了?”
    赵茗打翻楚钦递过来的酒,杯盏落地发出刺耳的声音,酒水与地上的雪水融开,上前揪住楚钦的衣领,双目如发狂的凶兽。
    “你当真要娶明氏女?”
    楚钦神情波澜不惊。
    “是。”
    赵茗手背青筋暴起,低声嘶吼道,“你把我兄长置于何地?”
    楚钦反问,“最希望我娶妻的人不是你吗?”
    赵茗眼中愤怒之色渐浓,“我怕兄长被气坏身子。”
    楚钦摇头,“他不会。”
    赵茗嗤之以鼻,“你如何知道?”
    楚钦叹息道,“他活的太清醒。”
    赵茗揪着他衣领的胳膊松开,一拳头砸在雕花案几上。
    他知道秦王说的是实话。
    赵长宁这一生活的清醒,却不通透。
    通透的人会迷途知返,赵长宁不会。
    有时候人糊涂一点反而是好事。
    楚钦整了整衣襟,转头对童章一字一句道,“三年之后明氏女暴病而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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