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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妇人未着脂粉,脸色雪白。
    她手中牵着垂髫小童,于人群中一路紧随着那一具漆红棺椁。
    后来将小童揽进怀中,三寸金莲踉踉跄跄地追逐着丈夫的灵柩。
    孩子在她怀中懵懂地问,“娘,那个红色的大盒子里装的是什么呀。”
    妇人泪盈于睫,答道,“那是你的父亲。”
    无人注意到那对于人群中饮泣的母子。
    棺椁中是腐烂的尸体,棺椁外是腐烂的人心。
    第一百零九章
    天子高距金銮殿。
    明堂下众臣神色不一。
    童章等人身负重器,不得面圣。遂候于殿外。
    秦王一身银色甲胄跪于玉砖上听封。
    朱旻盛打开手中明黄的圣旨,提高的嗓音有些尖细。
    “今并肩王西北大捷,朕心甚慰,特赐珠帛四十万,金十万,其麾下童章,林舒,赵茗等人翟升三品都尉,各赏白银十万,宁轲追封一品大将军,吏部择日备礼册命。”
    秦王躬身道,“臣领旨,谢陛下隆恩。”
    天子道,“收复漠河十五州乃不世之功,宁将军身故,朕颇痛心,已派人将宁将军棺椁扶白幡入陵,妻儿均由朝廷安置,皇叔节哀。”
    秦王道,“谢陛下体恤。”
    永历四年初。
    秦王漠河大捷凯旋,举国欢庆。
    廊桥外明灯璀璨,一夜火树银花不灭。
    宫中大摆庆功宴以慰三军。
    乐姬拨弄管弦,音色婉转如黄鹂。
    唱雨晴云散,满江明月。
    “半夜心,三更梦,闷倚篷窗睡。”
    华宴之上温暖如春,案前金樽美酒,笙歌乐舞,鲜艳的红梅浓香扑鼻,俨然一派盛世升平之景。
    宴罢,宣帝暗召京畿崔嘉面圣。
    崔嘉从未面圣过。
    他躬身跟着宫女子,眼睛落在脚尖,不敢有丝毫越距。
    宴上天子大赞秦王,人人均以为陛下倚重秦王,而崔嘉却觉不然。
    宫中亭台楼阁众多,那宫女子三寸金莲,手中一盏灯火,灯花摇曳,步履飞快。
    引崔嘉入一偏殿,离开时带上了雕花木门。
    一盏昏灯点映,崔嘉伏身跪地。
    “京畿崔嘉叩见陛下。”
    头顶上方传来天子的声音。
    “今日十里亭发生了什么,你且一五一十说来。”
    崔嘉心念电转间答话。
    “回禀陛下,臣与京畿官员迎西北将士入京安置,秦王殿下在帐中小憩,臣便与京畿官员在帐外候了两个时辰。  殿下出来时能闻到京中所酿桃花酒的味道。”
    本非秦王在不可,崔嘉执意将此事闹大,果真入了天子耳目。
    他刻意如此一提,便让天子知道,秦王并非在帐中休憩,而是在一众官员等他的时候,于帐中饮酒作乐。
    楚钰从垂髫始便被教授权术之道,青砖下跪着的崔嘉在想些什么一清二楚。
    楚钰心知秦王不是那等刻意为难低阶官员之人,却心生疑窦。
    或许秦王当时并不在帐中,那他在何处?
    楚钰蹙眉摆手道,“你且退下,今日之事便带进坟墓吧。”
    崔嘉道,“下臣遵旨。”
    出了偏殿,北风拂过,冷月像一只巨大的眼,崔嘉拿袖口擦拭额上的冷汗,匆匆乘轿离宫。
    京城酿桃花酒的商贾当夜被锦衣卫提至宫中密审。
    直到后半夜从杏和坊的掌柜口中审出消息,诸多战战兢兢的生意人才被锦衣卫护押出宫。
    杏和坊的掌柜道,“昨夜秦王府的人来坊上提二十坛新酒。”
    锦衣卫使沉声道,“在此之前,还有可疑之人出入?”
    杏和坊的掌柜还记得那位来酒馆听书,出手阔绰的年轻男人。
    他忐忑不安道,“是有一人,头戴斗笠,身高八尺,听声约莫不足三十。不曾瞧清楚脸,斟酒的时候看到脖颈上有道不重的烧伤。此人来过酒馆两次,头一次是数日前,第二次是前几日,听了一出宁轲将军阵前勇救秦王的书,还给说书人赏了不菲的银子。”
    锦衣卫使遂报于天子。
    身高八尺,年纪不足三十,脖颈处有烧伤。
    京城人普遍于西北人相较矮小,寻便京城身高八尺之人亦寥寥可数。
    楚钰知道秦王脖颈处的烧伤如何而来。
    是当时的小周山大火。
    秦王只怕数日前便已回京却未报朝廷。
    数日前便已经进京,而锦衣卫的密探都在做什么?
    宣帝勃然大怒,当夜杖杀三十余名锦衣卫,这三十余名锦衣卫赫然均是秦王的人,锦衣卫人人自危矣。
    秦王收到音信,已经是第二日的事。
    当夜的秦王府烛火通明,长明灯高距不灭。
    赵茗在正厅等着他。
    第一百一十章
    画屏上的的红梅浓艳如血。
    赵茗候在厅房已有数个时辰。
    最后一柱香灰落尽。
    更鼓声响起,烟花骤裂于漆黑的夜空,火星稀疏窜向四周。
    被勒住咽喉的感觉越发清晰。
    他抿了抿无端干裂的唇,颤抖着手端起已置冷的茶水。
    冷水入喉,冲散了干苦的味道。
    吱呀一声,朱红正门从外推开。
    赵茗抬眼,见一身甲胄的秦王推门而入,他似将从华宴而下,似醉非醉,目光沉谧。
    “赵茗,本王有东西于你过目。”
    秦王递过薄薄数页绢纸,赵茗躬身接过。
    这薄薄数页,赫然是程沐病中数夜未眠,斟词逐句,呕心沥血所书赵嫣之生平。
    由建安十五年始,至永历三年做结,风起云涌,跌宕起伏的仕途为白纸黑字所记录,不为人知的过去裸陈于赵茗眼前,赵茗逐字逐行看去,每一字尚且认识,连在一起却不得理解其中之意。
    令他所不齿的赵嫣与先帝之流言蜚语,原另有因由。
    他弱不禁风的兄长竟然自戕过。
    赵茗回忆起当年赵嫣奄奄一息回到赵家时候的模样,脑海中却一片空白。
    他因陆家抄家一事憎恨赵嫣行事恶毒,原来非赵嫣本意,先帝要抄陆家,废内阁,赵嫣便做了这步棋子,走一条人人唾骂,众叛亲离的死路。
    他少年窥探到的种种,原背后均有它因,而他被蒙蔽住双目,对一切懵然不知。
    赵茗抬眼对上秦王讥讽的眼神,嗓音艰涩道,“殿下,我舅父一事……”
    楚钦负手而立,冷声道,“当时朝廷的情况,赵嫣若是替你舅父求情,你们赵家也会一并牵涉进去,满朝文武都等着抓他的把柄。崔家保住性命的五十万两金,江南沈家如何能出得起这笔钱?当时陛下命我查账,赵嫣为这五十万两金的事亲自来求我,是本王替他瞒了下来。”
    兰青还在府上时,赵茗翻出过家中账本,账本上五十万金来处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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