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林洁将车开到山顶，停在一家私人温泉馆外。
    这里的环境非常好，气温常年在20度左右，冬暖夏凉。
    停车场周围种了一片毛竹，翠绿茂盛，郁郁葱葱。
    毛竹间有一道两人宽的木板小路，款款溪水从两旁的窄渠中流淌，颇有种小桥流水人家的意境。
    沈林洁这次没换鞋，直接踩着平跟，带着沈沐曦往温泉馆走。
    温泉馆里的老板是一位三十多岁的女人，长得温婉可人，淡疏的眉间画着浅浅的眉线，眼型很美，笑起来会有两个漂亮的卧蚕。
    她的头发规矩地盘在脑后，戴着扇形的银钗，身上穿着太阳国的传统民族服饰，颜色素朴，画着墨色的山竹。
    她的双手交握在前，双脚并拢，微弯着身子，态度十分恭敬。
    “老板……”
    沈林洁点了下头，指着沈沐曦介绍道：“阿雪，这是我侄女，沈沐曦。”
    青山雪子微微弯腰，笑着叫了声：“沐曦小姐。”
    沈沐曦有礼地给她回了一个礼节，却让青山雪子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但很快便恢复正常，连沈林洁都没看出异样。
    “阿雪，准备一下，我和她要泡温泉。”
    青山雪子温顺地点了下头，小步在前方带路。停下时，她会偷偷打量两眼沈沐曦，眼中闪着莫名的光亮。
    她们来的地方是沈林洁的私人温泉室，里面有一个圆形的温泉池，池内中间咕咕冒水，上面飘着白色的蒸汽，朦朦胧胧。
    “沐曦，来这边换衣服。”
    沈林洁指了下不远处的竹屋，这里是她的私人休息室。
    当沈沐曦出来时，沈林洁只觉得眼前飞过一只“呱呱呱”叫的乌鸦。
    这个秋衣是什么鬼？
    沈沐曦在宽大的温泉服里面穿了一件黑色裹身薄秋衣，将胳膊盖得非常严实。
    “你不热啊？”沈林洁坐在温泉池里，无语地问。
    沈沐曦点了下头，慢慢走下来，坐在池边的台阶上，将身子埋在水下，露出一个小脑袋。
    沈林洁狐疑地看了她半天，最后无奈地笑了声，“胳膊不会受过伤吧？”
    沈沐曦身子一僵，不露痕迹地往旁边移了下。
    沈林洁还想说点什么，但青山雪子端着托盘走了进来。
    托盘上有一个高脚玻璃杯，一瓶红酒和一瓶插了吸管的果汁。
    “你再给她拿点冰块，我怕她中暑。”
    “……”
    ***
    沈沐曦抱着果汁瓶咬着吸管，而沈林洁坐在她对面一边抽烟一边细细地打量她。
    在抽完最后一口烟并掐灭后，才出声问她：“回来后习惯吗？”
    沈沐曦点了下头。
    “还想回明山吗？”
    沈沐曦微怔，再次点头，“想。”
    沈林洁又看了她片刻，拿起旁边的酒杯，晃了一下，仰头喝下一口，将眼中的复杂压在最深处。
    “你知道我这次为什么回来吗？”
    沈沐曦吸了一口果汁，摇了摇头。
    “你爷爷在给你铺路……”沈林洁嘴角扬起一丝轻笑，继续道：“你知道你爸的财产和股份在沈家占多少吗？”
    沈沐曦继续摇头。
    “30%，超过沈家所有人，这都是他当年自己拼出来的。原本他的财产应该全部由你继承，但你那时年龄太小，所以你爷爷就把这些财产分给我们几个人手里，让我们替你保管，等你成年后再归还……”
    沈林洁说到这时，顿了一下，目光充满深意地看向沈沐曦，但她眼里从始至终都没有任何情绪，仿佛这些事跟她没有任何关系。
    沈林洁脸色未变，只是水下的手紧紧攥起，“沐曦，如果你还想过以前的日子，就不能继承你爸的遗产。我说的意思你明白吗？”
    她的眉头轻轻蹙起，看向沈沐曦的目光带着某种莫名的情感。
    温泉水上的蒸汽层层叠叠，像是将两人的脸覆上一层白纱。
    室内有些安静，只有水中间冒水的咕咕声。
    沈沐曦平静地看了她片刻，最后点了下头，“好。”
    “阿雪——”
    不远处的青山雪子应了一声，又端来一个托盘，上面放了三份合同和一支钢笔。
    “沐曦，把这合同签了，以后你就……自由了。”沈林洁的声音说到最后有些暗哑。青山雪子眼中浮起一丝担忧。
    “嗯。”
    沈沐曦泡得泛红的手从水里伸出，青山雪子立即拿起旁边的浴巾裹在她的胳膊上。
    一股轻微的“势”轻轻顺着她的经脉游走。
    突然——
    沈沐曦从水里站了起来，目光凌冽地盯着青山雪子。
    她吓得立即往后缩，跪在地上，身子微微颤抖，“对不起沐曦小姐，我无意冒犯您……”
    “怎么了？”沈林洁一见，脸色微变，严肃地看向池边的下属。
    青山雪子害怕地回：“我刚才看到沐曦小姐对我行了一个古武礼，所以想知道她是不是同道中人……”
    “古武？”
    沈林洁心下大惊，一脸震惊地看向沈沐曦，“你是修武者？”
    如果这是真的，那沈沐曦以后的身份和地位……
    已经不是沈家可以攀上的了！
    当年她在侦查队实习时，与武管局的人有过很深的接触，知道一些外界习武者不知道的事。
    就像这个修武者，一般是指能练出“势”的习武者，实力要比普通习武者高出数百倍，但是这样的人非常稀少，因此修武者是每个国家武盟协会里的王牌精英，身份和地位非常高。
    而她身边的阿雪当年在太阳国也是一位地位很高的修武者，如果不是被仇家追杀，她也不必委身在这个小温泉馆当老板娘。
    “沐曦，你真的是修武者吗？”沈林洁见沈沐曦没回答，再次询问。
    沈沐曦摇了下头，神色木然，像是不知道修武者是什么。
    沈林洁诧异地转头看向青山雪子，见她神色敬畏地点头，继续问：“沐曦，你有感觉到身体里有一种无形的气在流淌，一般修武者称它为‘势’……”
    这次，沈沐曦点头了，手掌隔空击向水面，一直平缓流淌的温泉水像是突然被一块石头击中，溅起一小片浪花。
    两个女人震惊得仿佛失去语言。
    青山雪子脸上更是惊恐万分，身子比刚才抖得还快，双手交叠，脑袋重重磕在手背上，畏惧地说：“沐曦小姐，我无意冒犯，还请不要怪罪我！”
    这位沐曦小姐体内的“势”已经达到可以隔空外放的境界，这种实力在古武界是可以晋升为守护者。
    而守护者又是每个国家的最强武者，身份神秘，实力强大，没人知道他们是谁，因为古武界规定守护者终身必须呆在一个地界隐世。
    他们轻易不能出手，但出手必是国战。
    想到这，青山雪子的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心脏跳得快要飞出。
    “沐曦小姐，我没有恶意……”青山雪子嘴里不停地道歉，仿佛魔障了一般。
    “好。”沈沐曦轻声回。
    青山雪子像是死里逃生一样趴在地上嘤嘤哭泣。
    沈林洁复杂地看了她一眼，这是第一次看到她如此失态，仿佛沈沐曦掌握着她的生杀大权。
    沈林洁又看了一眼脸色平静的沈沐曦，心里渐渐升起敬畏，突然后悔自己刚才的决定。
    但是沈沐曦已经拿起钢笔，打开笔帽，认真地问：“小姑，在哪签字？”
    “其实……”
    沈林洁到嘴边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最后自嘲地笑了两声。
    “在这里签字。”
    现在的沈家怎么还配得上她？
    ***
    下午5点，两人驾车往回走，沈林洁问她：“回你小舅家，还是去我那玩？”
    沈沐曦想了想，回道：“去华大补课。”
    沈林洁挑眉，想到她现在还是耿秋生和张莹钦点的学生，脸上浮起一抹淡笑：“快高考了吧？”
    “嗯。”
    “好好考，考后小姑带你们去度假。”
    沈沐曦乖顺地点了点头。
    沈林洁将她送到实验楼门口，低头给自己点了一根细烟，转头往回走。
    站在楼上看到沈林洁的穆白，眼睛微眯，淡漠地问：“那人是谁？”
    穆乙上前两步，探身看去，犹豫地回：“她好像是沈家家主最小的女儿沈林洁。之前一直在国外拓展沈家产业，能力和手腕都很强，是沈家下任家主的热门人选。”
    穆白嘴角勾起一丝意味不明的笑意。
    穆乙心惊地又看了眼已经走远的身影，默默为她点了根蜡。
    能让他家爷关注的人只有三种，一种是像沈沐曦这样当成自己人看，一种是可以利用的人，最后一种则是需要趁早除掉的敌人。
    很显然这个女人不太像是前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