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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敲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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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迎面从正房冲出来的女人,长着一张圆盘脸,像是刚刚烙出来的大饼。
    泛着光泽,还带着几分热气腾腾的劲儿。
    五官不是很好看,也不怎么丑,眉眼都合适,就是有点点胖,给人感觉像是五官都挤在一起。
    她看到刘瑶后先是定了定神,猛地喊了出来:“瑶瑶?”
    这一声瑶瑶,让刘瑶猜出来她就是那个照顾姥姥的三婶。
    她在电话里听过这个女人的声音。
    三婶不是真的血亲关系,村里的人沾亲带故,盘根错节。
    三婶的名号呼了出去,整个村的人都这么喊。
    她十六七岁就嫁进了本村,那个时候男人还在矿上上班,比她大十岁。
    大家都以为她嫁好了,最起码矿上下井的矿工,那几年真的是工资很高。
    在人人都省吃俭用的年代,三婶家天天肉,真能馋死个人。
    好景不长,这些年煤矿整改,关的关,散的散。
    三叔下井的时候,被矿石砸断了腿,偏偏工作的那个小煤矿矿主逃了。
    所有的治疗都是自己出钱,几乎掏空了家里的积蓄。
    眼看着儿女都大了,儿子也二十七八岁,算是老小伙子了,还没有娶媳妇。
    三婶又不能丢下断腿的老伴儿自己个儿进城打工,日子实在是太难熬。
    好不容易在刘瑶妈妈这边找了一份临时工作,就是伺候得了老年痴呆的刘瑶姥姥,一个月拿三千块。
    这三千块对于三婶婶已经是巨额收入了,她此时看着刘瑶突然回来,有点儿心里头打突。
    不知道人家外甥女儿回来,这是监督她有没有好好伺候,还是……
    “瑶瑶,你啥时候回来的,也不和婶子说一声。”
    “吃了没有?我给你做饭去!”
    “刚收了点儿玉米,你三叔拿着去磨坊磨了,婶子给你烙饼!”
    刘瑶笑着道了谢,拿着东西走进正房的门。
    东面的屋子里,土炕上躺着一个人。
    西面单独收拾出来,打扫得干干净净,还摆着一张床。
    正屋倒厦摆着一张小床,估计是三婶方便照顾自己姥姥,临时歇脚的。
    刘瑶缓步走进东面的屋子,炕上的被褥还算收拾的干净,没有她想的那么糟糕。
    耳边传来南面厨房里炒菜烙饼的声音,还有隔壁院子黄牛的叫声。
    一切都活了过来。
    刘瑶定定看着躺在炕上睡着了的老人,穿着一件白底蓝花斑点纹的秋衣秋裤,盖着被子,睡得很沉。
    刘瑶从来没有想过,人可以苍老到这种地步。
    姥姥脸上的沟壑更深邃了几分,只有眼角眉梢显示出她年轻时候的硬朗轮廓,倔强,坚韧。
    她身材佝偻的厉害,似乎萎缩了几寸,就那么蜷缩在一处,虽然睡着了,嘴角还像个孩子一样委屈的扁着。
    露出被子的两只手,枯老的像是陈年树枝的枝杈。
    刘瑶缓缓跪在了地上,握着面前熟悉又陌生的手,眼泪无声的落了下来。
    “呀!这是咋的了!瑶瑶?”身后传来三婶惊慌失措的低喊声。
    刘瑶忙站了起来,擦了一把脸上的泪道:“婶子,我有话和您说。”
    三婶脸色一变,她觉得刘瑶回来这事儿,会不会冲击到她好不容易拿到的这份儿工作?
    她忙陪着小心带着刘瑶去了南房,南房也是五间,专门有一间做了厨房,还有两间卧室。
    三婶将小炕桌放在西侧的炕上,不多时麻利的将烙好的饼子,土豆茄子炖菜端到了桌子上,另外炒了个鸡蛋算是讨好刘瑶。
    刘瑶吃着面前热气腾腾的饭菜,眼底湿漉漉的。
    儿时的味道还在,可是村子里的人真的过的不好。
    一路上她也看出来了。
    他们这座城主要是靠煤炭发家的,现在煤炭行业不景气,行业转型也搞不好,很多人的工资都只能维持在一千到两千块左右。
    一句话,那是在活生生挣命。
    更不用说威鲁堡村从地里刨食讨生活的村民,这样下去迟早得穷死。
    刘瑶极慢极慢的咬着土豆儿,脑子里总有个念头想要抓住,却又不知道从哪里抓。
    “瑶瑶,你这一次回来……”一边的三婶看着刘瑶心事重重的样子,实在是忍不住心头的忐忑。
    刘瑶抬眸看着她,脸上的表情恢复了整肃。
    雇人这种事儿,刘瑶在城里头开店的时候,已经领教过了。
    雇主太软弱可欺,或者做甩手掌柜,下面的人容易出幺蛾子。
    但是太严苛了,又容易激化矛盾。
    她这么整肃的看着三婶,三婶的额头瞬间渗出了汗珠。
    刘瑶索性不吃了,抬起手隔着玻璃窗点着外面猪圈里的一头大白猪,羊圈里的几只奶山羊,还有院子里啄食的小鸡崽儿。
    “三婶,我这一次回来就不走了。”
    “啊?”三婶慌了起来,人家外甥女儿亲自回来照顾姥姥,她不就失业了吗?
    刘瑶话锋一转:“三婶,这些猪羊鸡都是你养在我舅舅家的吧?”
    “住在这里,吃在这里,月工资三千,还用我舅舅家的存粮养你家的鸡猪羊,卖了钱又是一笔收入!”
    “瑶瑶!你这可咋说的!!”三婶子的如意算盘分分钟被刘瑶打穿了去。
    她忙从炕上滚站到了地上,一张胖脸顿时青红不定了起来,几年没见这个丫头,怎么变的这么厉害了?
    刘瑶冲她笑了笑,抬起手将站在炕头地上的三婶子拉着重又坐了下来。
    刘瑶定定看着她,眼神很冷,脸上却挂着笑。
    “三婶,我姥姥病着,院子里这么乱不合适。”
    “咱们乡里乡亲的,我丑话说在前头。”
    “这一次回来,我准备长住下去,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走。”
    “我这人喜欢安静,不喜欢院子里到处是动物屎尿的气味儿。”
    “况且屋子里有病人,总不能环境这么脏乱差吧?”
    刘瑶定了定话头看着三婶道:“这样吧,三天的时间,您将这些东西弄走。”
    “院子收拾利索后,继续帮我一起照顾我姥姥,如果我看着舒服,我姥姥也好了起来。每个月除了我妈给您的三千外,我再加一千!”
    “什……什么?”三婶顿时喜出望外,忙笑道:“这可是怎么说的,那敢情好!我马上去找人收拾!”
    三婶是个精明人,一个月多加一千块,比她在这里贪这点喂猪喂羊的小便宜划算得多。
    大不了将猪羊鸡都转回到自家院子里,让李瘸子想办法。
    “那行!婶子现在就去找你三叔商量!”
    “等一下,”刘瑶抬眸看着面前急慌慌的女人,淡淡笑道:“听我把话说完。”
    “但凡是我发现你对我姥姥照顾不周,亦或是动了别的乱七八糟的心思,婶子,那就对不住了!我可要换人了!”
    “咱们这小县城,四千块雇佣一个辅助性保姆,那是天价!谁都愿意来!”
    三婶顿时脊梁骨冒凉气,怎么王佑贵家的这个外甥女给人感觉有点点的让人害怕?
    她刚要说什么,突然院门外面传来了敲门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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