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边第三间有暗室。”游信毕竟阅历丰富，大家族的房屋格局扫一圈就知道最重要的房子是哪一间。
    儿子住的比老子戒备更森严，保护还是监视，谁知道呢，莫离红唇勾起，有点意思，微微而笑。
    暗室内，绕易青涩的脸被萤晶白灯照得更加苍白，他很瘦，手指的骨骼突出，淡蓝的静脉在手背格外明显，他睫毛很长，长得让眼底弥了晦暗阴影，手指发动，看着图像，盯着文字，那一眼回忆，摩挲着纸张的手感，一眼沧桑，翻看一遍又一遍，可惜少了一页，最重要他记不得的那一张纸。
    他挥挥手指，石门声响，莫离和鬼鲛所在的位置面前石门的声响。
    “你不是说你很本事，这就让人发现？”莫离刚站在人间门口偷窥就被人发现的窘迫，游信不是说他们躲的位置及其隐蔽，不是说她现在的修为也算牛逼，这脸丢的，黑罩后面的脸都能感觉尴尬红了，耳根一热，石门再度关闭。
    绕易听声音很熟悉，他才疑惑的回头，这声音不是不久前酒楼那吃相及其难看的女人，而且满脸黑墨水，印象算深刻。今天那天在她身边的烛芯不见了，带来一刀柄，质量不错，可惜也不是自己想要的。
    游信虽然知道莫离窘迫，可他气息变得浑厚，对方不简单。
    “你一刀柄能用什么用，敲晕我，还是打昏我。”绕易平静的见女人那琥珀眼眸盯着自己的手指，也是为了这书而来，这久未被人问津的书突然红了起来，他也不知该不该笑，这本书终于等到让人想起的这一天。
    五年，莫离见游信这样认真的神情只有两次。
    一次是开始追随自己被玄白虐打，二次是认自己为主签订契约的那一天，现在是第三次看见游信认真。
    “小刀柄别生气，看看人家虚弱的小身板指不定等下就暴毙了，不要这么认真，来，去一般玩吧。”莫离轻松无比，拍拍游信紧绷的后背，人家既然能一眼就认出幻化成人的刀柄，万年刀柄都能认出来，这等修为可不会是国师儿子十七八岁就该有的能力，指不定这也是男鬼附身的小妖精呢。
    游信对于轻松的莫离，悬着的心松弛下来，主子嬉皮笑脸就是杀机肆起的时候。
    莫离走在绕易面前，对方个头只比自己高半个头，一张算清秀的脸，没璟目那样惹眼的男人味，这张脸是经久耐看行，皮肤苍白有点病西施的韵味，这样的能人啊，自己居然错过，以为是个路人甲，不过修为越高越能让自己消失于迎面相逢中。
    莫离趁着光亮，润色指甲划过这张脸，也不知这张脸下的男鬼是什么模样。
    琥珀眼眸疑惑着盯着自己，微凉的硬物抚摸自己的脸颊，绕易认真看着对方的眼眸，那眼中的东西他很少看见，而且面前的女人变化反差很大，上一次看着是路人甲吃货女，调儿啷当没形没款，是个人，和一刀柄契约奇怪点，但是也正常，身边还有一蜡烛灯芯幻化的小孩五百年道行和刀柄万年比起来就是小罗罗。
    游信不爽的靠着墙，渐渐觉得不对啊，又站直身躯绷紧脊柱，主子大人这是调戏少年？
    他猛然的眨眼睛，主子做事的确没规矩，可那是什么玩意，主子，你摸人家嘴唇干嘛，别呀，主子你摸，摸人家身子干嘛，不流氓，很温柔，游信挠挠头，莫离玩的时候一般勾起唇角，会似笑非笑，会漫不经心，这时候对个小娃娃柔情什么，不会，别告诉他这叫人类之间经常发生山崩海裂的一见钟情！他是刀柄的心灵也承受不起如此刺激。
    嘴唇很柔软，有点布丁手感，莫离玩的很开心，感觉心里遇见非常熟悉的东西，她也疑惑这种安心的感觉是怎么产生的。
    “你对我使用魅术。”莫离只能这样猜测。
    “我不会那种下三滥的手段。”绕易轻声回应，盯着莫离的眼睛也不清楚他心安什么，他一直很安心，安心的程度被爹爹认为是个傻子，他从小就拥有不属于这个世界的梦境，他一开始只是以为那是梦的，直到爹爹成为国师，他接触了更多，多到梦中的场景有记载可循，他没有法术，没有修为，但是能感觉，感觉到别人感觉不到的虚无缥缈。
    很多人从自己面前走过，他眼里看见的是一只狐狸，一条斑驳的蛇，一把伞，一根棍子，有的人心是黑色的，有的人心是血红的。
    小时候的胡言乱语大人认为他魔障了，毕竟一个肌肤苍白，身子骨虚弱的贵族子弟，用病怏怏来形容比喻比是疯子要好听的多，他不喜欢和人呆在一起，无法交流，他无法和父母在一起，感觉不到任何情感的变化，哀怒喜悲他可以感受到，从梦里感受到。
    后来他确定梦境的真实，梦中一切是真的存在，他可能不是人，或者是拥有人类身体的非人类，他知道妖魔鬼怪的模样但是那些看着自己的眼睛就不会伤害自己，那些魑魅魍魉在他眼中其实是套进人类躯壳里为了体验生活而已，有些很坏，但是不关他的事，有些很好，他也避而远之，其实无论妖魔鬼怪，比起一些人心里装的东西反而纯粹。善恶它们简单，人不同，心一层一层包裹着，有时还会一半红一半黑，可那也与自己无关。
    “我能看你的脸吗？”好熟悉，真的好熟悉，绕易确定这眼睛他在梦中看见过。
    黑罩被苍白的指骨轻轻扯了下来，一张脸，一张会让别人激动的脸，绕易笑了，上扬颧骨，弯曲眼角，他终于找到梦中场景里的那个可怜女人，那个让他梦中锥心痛哭到天亮的女人。
    莫离抚摸少年眼角笑着溢出来的泪水，她心里有一点点欢喜，遇见熟人的感觉，这种感觉第一次出现，不是那种遇见挚友热烈的激动，淡淡的欣慰。
    游信彻底懵了，因为他从少年一滴泪中看见了一个影，主子曾经望着看很久很久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