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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吓得赶紧往脖子后面摸了摸,发现僮哥你给我的符不见了,当时我已经不止心凉了,我是觉得我整条生命都凉了。就在腿软要跪下去的时候,我透过中庭顶上打下来的光看到前面的明暗交界处不知道什么时候站着密密麻麻的人影。”
“那些人影一步一步向我围过来,我才发现居然全是模特人偶。”唐成搓了搓胳膊,现在想起来他还是能起一身鸡皮疙瘩,“我撒腿就跑,本来就腿软,爬上扶梯的时候还摔了好几次,好不容易连滚带爬到了出口,门居然又被锁上了。”
“所以追你的人都已经排到两条街外了啊。”祁僮没忍住调侃道。
唐成深吸了一口气,不断在心里默念:不要生气,你打不过他,你打不过他......
“这很正常,外面那些还有意识的枯骨,寻求不到肉身,很多都会依附在那些模特人偶上,大概也算一种自我安慰吧。”蒋文新科普道,“你一个活人闯了进去,可不就像是一块肥肉掉进了狼圈?”
赫榛有些疲惫地揉了揉太阳穴,“所以你最后是怎么回到这里的?”
“说来这事才是最奇怪的。”唐成摩挲着下巴回忆道:“我发现出口被锁了,就一路往上跑,到最高层的时候实在没路了,而且购物中心又是环形,那些人偶很快就把我包围了,我当时背靠着栏杆,觉得我死定了,事实上我还真是死定了......”
“就在人偶集体扑向我的时候,栏杆突然断了,我和一群人偶从五楼摔了下来。”唐成艰难地吞了吞唾沫,“我不想最后一眼看到的是这些东西,就闭上了眼睛,然后我觉得自己好像睡过去了。”
“不是......睡过去了?”祁僮都惊呆了。
唐成点点头,朝蒋文新的方向努了努嘴,“醒了一半的时候就发现自己在一道房门口,这位同学就把门开了,最后就看见你们了。”
“不是你敲的门?”赫榛皱着眉问道。
“当时脑子里像搅了一团浆糊,我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敲门,应该没有吧,我都睡趴了,哪来的力气敲门?”
“那是别的屋里的枯骨敲的?”祁僮道。
“不可能。”女人飞快地接道,见所有人都看向了她,有点不好意思地说道:“我是说他们看到活人,是不可能会放过他的。”
“但你们不也对我们很友好吗?”赫榛道,又指了指另一边的小枯骨,“这个小姑娘平时也是你们在照顾?”
“是啊。”女人低头笑了笑,赫榛发现她耳边的头骨也开始显露,像是怕别人看到似的,她伸手将头发挽到耳后遮了遮,“因为来到这里之前,我和我丈夫的关系不太好,苦了我女儿了,所以看到这孩子被亲生父母丢出去,作为一位母亲难免也会难过,就跟文新轮流照看着她,她和我家女儿玩得挺好的。”
“大哥哥!”
女人话音刚落,一道童声就从旁边的卧室传来,大伙儿朝那方向看去,只见一个穿着白色裙子的小女孩啪嗒啪嗒走到了赫榛跟前,“大哥哥,你来找我玩了啊?”
“这是我女儿。”女人说道,“你们认识?”
“嗯,刚才在楼下见了一面。”赫榛拍了拍小女孩的脑袋,突然发现女孩踩在地毯上脚丫子变回了枯骨的形态,小指的地方明显还缺了一块骨头,“你女儿很可爱,应该和王辛差不多大吧?”
“呃......啊?”
赫榛朝小枯骨的方向偏了偏头,“这个姑娘不是叫王辛吗?我听到她父母这么喊她的。”
女人干巴巴地笑一声,“对,是差不多大。”
“蓝天说你们再过几天就能取代这具躯壳的正主了?”
孟婆曾说祁僮微眯起那双凤眼时总能让人感觉到威严和压力,加之“取代”二字实在有点刺耳,女人尴尬地清了清嗓子,说道:“我们也不想的,但是我们别无他法。”
“你们母女是怎么卷进来的?”赫榛问道。
回忆起往事,女人僵硬的面容缓缓挂上了一抹悲凉的笑容。
“我和我的丈夫相处得并不和睦,可能是在一起久了,日日所见的不如外边新鲜,半年前我发现了这事儿,为此我们不知道争吵过多少次。那天,他在我们的争执中动了手,我的额头撞到了茶几,破了一道口子,我女儿吓得去抱她爸的腿想劝我们不要再吵了。”
“谁知我丈夫居然一把把我女儿推到了地上,还碰倒了桌上的开水,那杯滚烫的水刚好落在了我女儿的腿上,可怜小姑娘痛得哭都哭不出声,我丈夫都吓傻了。我反应过来跑过去检查的时候,她的裤子已经和皮肉黏在了一块儿,我不敢轻易去撕扯,抱起我女儿就往楼下跑,想赶紧把孩子送去医院,可还没到楼下,就被卷进了这里。”
“那道声音说,他能救我女儿,还能让我们过上更好的生活,可谁知道......”
女人的声音突然哽在了喉咙,没再说出一句话,她似乎是想哭,可那张脸、那双眼却没有一滴泪淌出来,化为枯骨,连落泪都是奢侈。
“妈妈......”蓝天察觉到了母亲的难过,一双小手扶在她脸上,替她做了一个抹眼泪的动作。
体贴地等女人缓过了劲儿,赫榛叹了口气,说道:“您也别太难过,说不定还有转机呢?”
“什......怎么可能?”女人垂着眼摇了摇头,“把我们弄进这里的人说我们只能这么活着,没有别的选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