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O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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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这个贱婢,不信我斩了你!
    那加气得直喘,却见那宫女悠然自得的提了壶,到了茶,低着头一步步走向自己。
    奴婢不信!一抬头,一双含笑的明眸落在那加眼中,一如记忆中灼热的阳光,连城素净的脸依旧美的不可方物,但更平添了成熟女子的妖娆和妩媚。
    是你竟然是你
    为什么不是我?连城一笑,我既来到这里自然要来看你!
    那加神色一黯,突然想到什么,一把抱住连城,仔细翻看她的全身:他们怎么对你的?有没有伤口
    连城先是一惊随即笑着推开他:还没呢,我现在好好的!
    那加一屁股坐了回去,长吁一口,但又快速地站了起来,一把拉起连城就向外走,连城一脸诧然,但见那加急促地说道:你快走,我带你离开这里,放心有我在,他们不敢拦你!
    连城听完猛地停住脚步,那加自觉身后一顿,转过身,见连城仍旧静静的立在那里,不免恼火:走啊!你会死的,快走啊!
    连城沉吟一会儿,深看他一眼:那加,我是自愿的!
    什么?
    我是自愿的那加,如果我的血能够救你一命,我甘愿!
    为什么?
    为了五陆的平衡,也为了我自己!
    连城淡然地注视眼前的帝王,注视着他苍白而俊秀的面庞,他与她同病相怜,一样的孤寂一样的无奈,出了北里,连城就再也看不清自己的心路,所谓的亲qíng、爱qíng、仇恨在一闭目之间也无非是过眼云烟。她想见她的孩子,但是孩子在哪儿?她想回东隐,可是路在哪儿,连城突然察觉自己的渺小,五陆间那么多的生死存亡,妻离子散,哪容得下自己庸碌的qíng感?她被曾经最信任的人送到这里,那一刻连城听到内心绝望的破裂,这乱世,所谓的真qíng也不过如此,墨蛟如斯,风佑如斯,自己亦是如斯。但逃跑有用吗?滔滔的赤水阻隔的不仅仅是一条道路,即使回了东隐,这样颓然的生活就能结束了吗?所以她要留下来,去完成她未完成的心愿,她要借助那加的势力,阻挠北里和东隐的战争,此生既然如此无望,不如放手一博。
    我不愿意!那加低下头,忿忿地看着脚下地金砖,我不愿意,我一个将死之人何苦践踏一条xing命,连城,你觉得我这样傀儡一般的活着有意思吗?
    夜幕将至,殿外的宫灯一盏盏亮了起来,柔柔的灯光印在那加棱角分明的脸上凸显出颓废的寂寥,那被yīn影所遮盖的眼眸想被雨水淋湿了一般,分明透亮,努力挣扎出光芒,在落在连城脸庞时却又是莫名的温柔。
    那加,人活着为了什么呢?是享乐,还是奉献?还是去追求那所谓的yù望呢?你活着总要给自己一个理由,我在来时的路上,抱住一颗千年的大树,我与它合体,待转身,面向山间空谷,奋力张眼,满空cháo红,我想人世有多少生灵,这颗树下便有多少风霜,那一刻,我对自己说如果有醒不了的梦,我一定去做,如果有走不完的路,我一定去走;如果有变不了的爱,我一定去求。但是,如果什么都没有,我该怎么办?直到来到这里,我才明白,上天是要让我回到宿命的泥土!带着最美丽的那部分,一起化作chūn泥。
    连城说完默然,即使是病入膏肓的岁月,她也一直坚持着,这世上的勇者不是那些在战场上冲锋陷阵的人,更不是那些轻生的人,而是像自己这样,不论困境,不论绝望仍旧坚持着活好每一天的人,因为只要留存一丝气息,这生活就会给你带来希望。
    那加,人活着不是为了自己,只要这世上还有一个人希望你活下去,你就不该放弃,不管多么艰难,都要活下去
    子夜语茶红衣伤逝
    那加住的朝阳宫,庭院深阔,院内流水潺潺,寝殿室内竣池,池上一座小木楼,檐边垂长chūn藤,像不能卷起的素帘,殿顶悬挂羊皮宫灯,淡huáng的色调,柔和静谧,似一团明月在池面上飘忽。
    深夜,铜镜前连城为那加梳发,他依旧一身黑衣,凤眸半掩,素净的脸在凝思中焕发光华,但黑衣裹住消瘦如骨的躯体却越发的空虚。
    我记得早年初见你时,你穿的是白色!连城低语,手上的木梳倾泻而下,那加闭目一笑,轻轻谓叹:
    年少时偏爱白衣,怕掉黑发丝;现今偏爱黑色,怕掉白发丝。
    连城手指一顿,轻轻拨开,借着幽暗的灯光,果然见手边发丝间缕缕斑白,芒絮似地。那加动了动盘坐的姿势,搂住双膝,撇过脸撒娇似的说:连城,他们说你琴弹的好,可否一曲?
    连城放下手中的木梳,莞尔道:献丑!
    寝殿右偏是一琴台,连城走了过去,芊芊玉指轻拨琴弦,算是试音,那加将身子偏了过来,依旧那个姿势,像极了倦怠的黑猫。
    这琴台是为你设的,可惜你今天才见着,我每日让他们擦拭,怕见着你的那天听不到你弹的琴!
    连城用手轻轻摸索一尘不染的琴台,微微一笑,桃白的指尖上挑,一声清脆的弦音自弦间幽幽传来,空灵似露珠滴落在宁静的湖面。那加心头一颤,仿佛拨动的是他的心弦。弦音珠串落玉盘般地响起,由细微到清亮,由幽怨到明快,穿破了云霄,再从云霄翩然飘下,天花般地坠落。
    那加轻轻晃动身体,和着流水的韵律,那一刻仿佛生命的繁花应声而落,还给水流
    不知过了多久,琴声渐小,那加如梦初醒地睁开双眼,见连城已坐在身边对着他笑,他有些不好意思的搔头,道:我是陶醉了!
    连城笑出声来:我看你是累了,早些睡吧!
    别!那加拉住yù起身的连城,再陪我说会儿话,已经很久没有人这样陪着我了!
    连城拍了拍他拉住自己袖口的手,笑着说:那我泡杯茶给你提神!
    那加一听皱了眉头:我不喝茶,我喜欢
    你喜欢清晨的雨水,对不对?连城抢过话走到桌前忙碌。
    那加对着连城的背影木然地点了点头,却听连城兀自说道:那无根之水虽说是上天之物但也未必是gān净的东西,还是茶水好些,煮沸过的终没了杂物。
    我倒是喜欢那个味道!
    什么味道?连城撇过脸问,见那加微仰着脸,神游似的表qíng。
    尘世的味道!
    噗哧一声,连城笑了起来,捧着茶具坐回那加身边,然后点了点他的头说:你才多大?好像是位看破红尘的老僧似的!
    那加也跟着笑了起来,笑过之后又仔细地去看连城:你相信前世吗?
    连城忙着手中的事偶尔抬一抬头,没有回答。
    我就想,人是不是真的有灵魂,如果有,万一灵魂不愿投胎,那地府该有多挤啊!
    连城抬起头怪异地看了一眼一脸深思的他,心想这孩子天马行空的思维习惯还是没变啊!
    哪能由得了他们,咱们做人不也身不由己嘛,你以为做鬼就做的这么自由?
    那加听完一愣,笑着说也是,连城拉过他一起泡茶,不让他再胡思乱想。
    看清楚,第一泡切记迅速倒掉,清灰尘,这尘土对身子不好,以后别再喝雨水了!那加点了点头。
    第二泡浸久些,这样甘甜,你爱甘醇还是清香?她问,那加不知所以的摇了摇头,连城低首为他倒了一杯,芳香四溢,那加颇有兴趣的啜了一口,果然香甜。
    好喝吗?连城歪着脑袋问,那加使劲点了点头,惹得连城轻笑。
    为什么你泡的就好,别人泡的就苦?那加有些疑惑,见连城只是低着脸笑,不仅感叹:其实我见你第一眼就觉得亲切,想着一定可以再见,而今和你谈话,却又觉得已经相处了一辈子
    那就说明我们有缘!
    那加笑了起来,见连城扬起脸,笑得灿烂,屋内的灯火明灭,时间在两人的言语见一瞬而逝,想起明日的血饲,那加的神色又黯然下来。
    又感伤了?连城调侃他,那加想笑却扯不出笑容。
    你怎么能让自己qiáng颜欢笑?他问。
    我原本也不会,有一个人总是在笑,我那时在想,他笑什么?后来我才明白,原来笑可以掩饰哀伤,越是哀伤,笑得越是灿烂
    那加扬起头,见连城眼中有细碎的星芒,那一刻他明白原来她是在悲伤里抽丝剥茧,纺织快乐;然后将快乐的锦衣剪裁,分给悲伤的人。而自己,就是那个分享的人
    那加,寂寞或悲凉,都像第一遍茶,切记倒掉。而浓茶转淡,饮到路回梦断,自然回甘
    婉娴楼三层楼阁夜夜宾朋满坐,数个大红灯笼高高悬于廊外,明灯璀璨,只那琉璃翡瓦在月光映she之下,已是熠熠生辉,耀眼眩人。
    楼内一角,淡紫纱帐掩盖的闺阁摆设雅致,chuáng边有香炉,袅袅飘来檀香的气味,淡紫的chuáng帏、素白的被褥间,墨蛟正酣睡其中。梦里有一片湖水,他乘着荷舟踏波而来,见一女子侧身如一朵半开的莲般坐在水边,一袭白衣透出她若隐若现的瘦骨。她用新笋般的手指轻撩着水花,串串晶莹自指间手fèng内悠悠漏下。
    连城墨蛟不自禁的低喃,怜爱地伸出手,想去拢住她掠在肩上的丝丝鬓发,可是摸到的却是chuáng栏
    谁?
    他猛地坐起,见一女子静静伫立窗前,似在凝望远方,背影望去,细腰楚楚动人,不盈一握,犹显弱不胜衣的清丽。
    醒了?紫烟转身而笑,走到桌旁倒水,墨蛟这才恍然昨夜在此宿醉,思考间他郁郁而坐,落落寡欢。紫烟见此默默坐到他的身边,将茶水递了过去。
    嬷嬷说,早些黑将来过紫烟见墨蛟脸色转青忙收住了话题,伸手揽了墨蛟宽阔的肩膀,轻声道:再睡会儿,我瞧你一直不踏实,没敢睡!
    墨蛟听完脸色稍缓,拉下紫烟的手拍了拍,顺势躺了下去,紫烟脱了外衣上榻,伸手去触墨蛟冰冷的肌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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