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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说:chūn如旧,人空瘦,泪痕红浥鲛绡透。桃花落,闲池阁。山盟虽在,锦书难托,
她说:爱qíng里的话,总是听千遍万遍都不觉得有多,于是那些撩人心扉的诗歌就有了穿越时空,自在演绎的舞台。其实,谁都知道花有败时,却谁都只留恋它盛开时的容颜。
风佑不爱她有悲chūn伤花的qíng绪,总是撒泼、调侃,惹得连城或气或笑,累了的时候连城会问他小时候的事,只是他不愿意多说,那些不堪的童年也是风佑心底的伤,连城会在他的笑闹中看清他深藏的落寞,也许人在极端困苦的环境中会生出两种截然不同的xing格,一种是愤世嫉俗,另一种怕就是风佑这般,仿若什么都看透了,决不让人看到自己的脆弱。
他们将系在驴脖子上的铃铛摘了下来,悬挂在屋檐下,风雨天,便相拥在窗边,听雨声,听风chuī铜铃咚咚的声响,连城常说有琴、有茶会更好,风佑说要去买,一把焦尾琴,一把茶种,也许明年的桃花坞会在他们手中变得更加生机勃勃。可是连城不让他去,怕他找不到谷口。
若是谷口封闭了,那我就坐在谷外哭,一直哭到它打开为止!
大男人也不知羞,你以为你谁啊?能感天动地?
不感动它,也烦死它!
连城笑到在风佑怀里,她喜欢这样的日子,喜欢这样的男人,他能让她忘却一切烦恼,每天单纯地活着,即使他不博学,即使他有时粗俗,那也好过那些道貌岸然的男子,因为在风佑脑中,和连城相处时,总有一个心愿,那就是让她快乐。
小屋里的chuáng很窄,窄的仅供一人翻身的余地,连城常常抱怨,每夜每夜她只得叠在风佑身上,或被他紧紧拥在怀里。可是风佑总说不改,说这样睡的夫妻感qíng才不会变,会一日一日更加珍爱对方,连城无奈,只得每日在风佑均匀的吐息中入睡,原来那三月初chūn的料峭真的敌不过两人相拥的热力,尽管单衣薄被,也常将这二人热醒,四目相对后的无奈往往引发的是一轮盖过一轮的激qíng。
当早晨温柔的风chuī过窗前,当沉睡的连城每日张开朦胧的眼时,风佑就会把一朵桃花cha在她梦的鬓间。于是花cháo漫过记忆的堤岸,温qíng浸润心海的防线,连城感到风佑也是将chūn天带进了她渐黯渐淡的生命里。
堂前流水飞花,檐上chūn鸟浅糙,秘谷美景成梦。流光溢彩的chūn阳里,一些花的影子飞来飘去,轻柔莹润的chūn雨里,一些心的飘绪游来dàng去。幸福而忘了时日的两人都在想如何能把时间停滞,停滞在这个彼此心手相牵的那刻生死离别,停滞在如桃花灿烂的那朵微笑瞬息。
可在连城十八岁初chūn的起始,风佑并不知道她对他将如桃花追逐着流水的那份痴qíng,他也不知道,连城其实真的只想和他一起在chūncháo漫涨的溪水里,走完她人世间最后的花期
然而他们两人的故事并不是童话,jiāo颈缠绵后彼此都保留着一双清明的眼,风佑看得到连城每日随身携带的麝香香包,连城也看得出嬉笑后他双眼的焦虑和落寞。
薄幕冥冥,风佑每日都起身的很早,在淡淡晨雾中,连城跟着他踱步到桃林中练剑。风佑的一手剑法出神入话,有翻天覆海之势。连城从他的剑法中看出他的心有不甘,看出他胸中吞吐山河的豪qíng,连城明白也许自己终是困不住他的。
这乱世,无数豪杰在风起云涌中笑傲崛起,而风佑却在秘谷桃林中安身隐匿,看眼前的女子披着胜雪的绢衣,坐在清澈的溪边梳理长长的秀发。静幽的桃苑,阳光慵懒地穿过桃花林,照得摇曳的水波像缎子般柔滑,风里飘浮着桃花的甜香。不甘吗,也许吧,但这一刻心却是满足的,风佑轻抚着连城的双肩,温柔的不曾用力,接过她手中的瓢,舀起溪边的清水徐徐浇下,其实他的心是在犹豫的,是腥风血雨的战场还是着溪边浣发,当窗画眉的柔qíng?只是他也明白连城的顾忌,在知道她并不愿意为他生下子嗣的那一刻起,风佑觉得这样的日子也许也只是生命中短暂的一个过场
鸟儿扑打着翅膀掠过纯蓝的天空,每天清晨,连城会轻提罗裙,踮着脚尖在林间漫步。风佑总是伴在身边,他们有时微笑,有时无语,在这个寂寞的时空里,彼此相偎相依,心是平和宁静的,但彼此都在猜测这是不是他们真正想要的生活。
晚霞晕染着风佑伟岸的身影,连城轻倚栏栅暗默默看他,小心地问:佑,你的军队是什么样子?
常听人说,北里的男儿豪qíng挥逸、畅饮高歌,也许风佑身上正是体现了这种豪迈不羁的血xing,然而江山颠覆,风起云涌,没有谁逃得过生死轮回万古不复之劫,万物皆循复,叶落终归尘
连城是真的希望他能停下来,就是不为她,也是为了自己
桃花chūn冢忧qíng离思
每日晌午时分,连城会用风佑做的gān枝扫帚一遍遍地清扫庭院,将零落的花瓣堆在屋檐下一颗古桃树的一角,唤之桃花chūn冢。
桃花的山谷,桃花的溪涧,桃花映红的蓝天下,风佑流连于桃花的风骨柔qíng呵护而成的桃花chūn冢包括chūn冢之中连城静美的身姿,她手拈桃花迎chūn绽放的微笑,成为风佑心底永恒的诗行。在以后他生命的每一个chūn天里,都会反复思念,纵qíng吟唱。
向晚时分,沿着桃林漫步,回家的时候,看一些青滕蔓过栅栏,顺着墙,努力的攀升,于是那淡huáng色的墙上就有了丛丛堆碧,簇簇流翠,平添了一些生命跃动的气息。
连城看了很是喜欢,说这说那,风佑问她为何世间男女的qíng爱总是被那些文人用桃花字样点染?连城笑得愉悦,说桃花本与爱qíng无关,却无端的因某个爱qíng传说而沾染了尘俗的烟火,从此,爱也罢,恨也罢,桃花下的泪便多了起来。只不知道这桃花是否也嘲笑过人的痴傻,是否愿意承受这花下的许多泪?
风佑笑着说她反骨,连城倒不以为意,从小她的想法就与别的女子不同,世俗对她再多的说法也只是一笑而过罢了。
桃花本来没有故事,可人们总是把自己的心事写进桃花里。其实不管是琐琐碎碎的心事,还是支离破碎的qíng感,都在我们指尖微凉的瞬间化成汩汩泪水,流进了心里,既然这样,又何必寄qíng于景,让那些花儿简单一些,岂不更好?
风卷着一些稀稀落落的花瓣,不知道什么时候落在襟前滑入手心,乘着它的一尾幽香,风佑的qíng绪在往事中穿行。他低头看着连城在他怀中恹恹yù睡,喃喃絮语,直到沉寂,俯身在那粉红的香腮旁映下一吻,觉得不够,又是一吻,然后那些碎碎的轻吻爬满了连城柔嫩的脸颊和嫣红的双唇,她在睡梦中频频蹙眉,却不知那神态极为惹人怜爱,静夜时分,风佑的叹息在chūn红开谢的深浅里起落飞舞。
丫头,给我一个孩子吧,那时候我会对他说,你有个多漂亮、多聪明的娘亲啊
岁月的流云在天外卷卷舒舒,命运的晨岚在檐边自来自去,红尘间的儿女qíng事,正悄然蛰伏于四处游离的灯火之中,或剔透晶莹,或妖容冶色,远观,如万丈桃花璀璨似锦,迷乱人眼。近临,则一花障目,百叶穿心。
休闲的岁月在连城看到谷外游离而熟悉的身影时,嘎然而止,接着是风佑每天的心不在焉和顿然失踪,连城依旧每天做着同样的事,在垂暮的夕阳中默默堆砌她的桃花冢,风佑有时很晚回来,她也不问,两人默默的吃饭,默默的对视,也许谁也没有意识到这样的相处方式会早晚葬送那苦苦堆砌起来的温qíng,可是冰雪聪慧如斯总有堪不破的一时。
窗外的花瓣开始雪似地簌簌飘落,转眼已是桃花凋谢的时节,但枝头上还有几个细小的蓓蕾,倔着脑袋不肯绽放。这个白日风佑依旧不在,连城明白,与自己相处时,风佑的心是畅快悠然的,可以让她安静地扣住自己的手,锁住他的爱qíng。可他独处时,就会想起曾拥有的功名权势以及yù望、野心。
他的心始终在杀场
连城微微锁紧眉尖,黯然无语。留不住他,这满园的桃花也只是他暂时虚无的寄托。风不解语,万种的芳华也是枉然。
屋外的柴扉被人轻轻叩响,连城一怔,扶窗遥望,立在门外的男子,头发随风飘动,熠熠有神的眼睛,紧闭的双唇,颀长的身形,和标志xing腼腆而温和的笑容。连城一惊,脱口喊了声:墨蛟!
怎么会是你?连城不明白,那日在谷口见到的明明是哥哥的黑旗军,可等了这么多日子却不见哥哥的到来,但很显然,对于连惑的出现,风佑并没有沉住气,他的忧虑显而易见,却并非为了和自己的分离。
那些男人间又在算计什么?连城不愿去想,她只觉得太累了。
我来带你走!去珍珠海!墨蛟温柔一笑,向着连城伸出手掌,连城看着他的指尖发愣,仿若回到久远的记忆中。
什么?她不置信地问,不明白墨蛟何时有了这样的高昂的qíng绪,对于感qíng他向来不甚积极,更何况那日雨中自己对他亲口的拒绝。
我们去珍珠海,就是现在,我们两个,再也不回来了!
墨蛟的神qíng有些激动,连城隐约感觉到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便开口问到:墨蛟,发生了什么事?南阳呢?你现在是南阳候不是吗?
墨蛟的眼神暗淡了一下,继而又坚定的扬起:连城,我不要了,那本来就不是我想要的,因为怀沙,也为了族人,可我自己有什么呢?我得到了什么呢?
墨蛟
连城眼前的墨蛟突然用力将她拉到身边:连城,他们都是骗你的,跟我走吧,这样的生活只有我能给你!
他的手臂越箍越紧,连城开始害怕起来,她挣扎着高声呼唤他的名字,渴望将他的理智唤回来。
连城,你不是说过要和我一起的吗?为什么不愿意了?是因为他吗?可是,是我先爱上你的,是我啊
墨蛟颓败的将脸埋进连城的颈项,连城瞬间僵直了起来,那一股股冰凉的泪水滑过颈部温热的皮肤,流进领口,深入到里衣的皱褶里,也将痛传递进连城的心里。
你们在瞒我什么?隔了许久,连城稳定了刚才波澜的qíng绪,问道,墨蛟,你是不是见过我哥哥了?他跟你说了什么?
墨蛟的脸并没有扬起来,连城可以感到他杂乱的气息。
连城,不要相信风佑,不要信他,也许在我们这些人之中,他的心机是最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