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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他他!他就这么抬脚走了!
留下诸葛亮与黄月英夫妻俩面面相觑。
诸葛亮面子上有些挂不住了——他个人才学魅力对皇帝的吸引力,难道还不如妻子的一盘棋?
好在他根本上还是个豁达坦率的人,并没有因此迁怒于妻子或这盘棋,对上妻子的目光,苦笑一声,道:“怕是让你失望了。”
黄月英跪坐在旁,摩挲着丈夫的肩头,给予无言的安慰。
而另一边皇帝与曹昂相携离开,此时建安四年的冬将要过去,很快就要迎来建安五年了。行宫里的柳树枝条已经隐隐泛青,春天将要来了。
曹昂望着驻足观树的皇帝,微笑道:“陛下今日看起来心情很好。”能够沉浸在下棋的快乐中,足足一个时辰。他了解皇帝,从前的皇帝哪怕真的沉浸在下棋、骑射这等游戏之中,他仍能感知到在皇帝更深的思绪中,有更沉重的事情在进行。但是今日这番对弈却是不同,皇帝哪怕有别的意图,但在那当下,心里眼里却真的只有对弈这一件事,皇帝享受了那当下的时光。
刘协笑道:“是吗?子脩说是,那就是吧。”他昨夜相通了,自今而后,不管是苦是甜,是喜是忧,只需在当下尝尽滋味,便足够了。
曹昂虽然不知皇帝一夜之间发生了什么变化,但皇帝轻松的状态,让他感到安慰,笑道:“臣陪着陛下,也尽兴了一回。只是恐怕那对夫妻要忐忑不安了。”
“忐忑不安吗?”刘协狡黠一笑,“那是他们想太多的缘故。”
诸葛亮与黄月英果然想了很多,昨夜通宵说话就没睡好,今晚更是睡得不安慰,待到第二日起来,两人都有些精神倦怠,闲坐窗边,有一搭没一搭说话。
“前日我命童子去给父亲传信,可惜没能进城。”黄月英说道,“如今咱们在行宫里,父亲应该已经得到了消息,过几日便有法子了。”
诸葛亮道:“还是不要把岳丈也牵扯其中了。”黄月英笑道:“如今我们在行宫之中,消息不通,若是父亲在外行事,我们就是想劝阻,也无从劝起,倒不如放宽心吧。”
诸葛亮不知皇帝用意,难免要做好最坏的打算,握了妻子的手,道:“只是连累你陪我受苦。”
黄月英笑道:“这话是怎么说的?行宫之内,一步一景,富丽堂皇。若不是托夫君的福,我又怎么能来呢?”
诸葛亮知妻子宽慰自己,心中感动,顿了顿,却是道:“夫人过谦了。以夫人之智,只设一局棋下来,陛下便请你来了,又何需我来?”眉眼带笑,只是调侃。
黄月英笑道:“夫君原是吃醋了。”
就不知这醋,吃的是皇帝的,还是妻子的。
少年夫妻静室并坐,正要细论这“醋”,就听外面脚步声纷杂,如昨日一般的情形再度上演——陛下又要过来了!
诸葛亮一跃而起,一扫颓唐之色,对上妻子的目光,又有些羞赧,收敛了期盼,嘴上道:“谁知陛下是不是又来下棋的。”
黄月英但笑不语。
皇帝今日还真不是下棋的,他从两人在南城郊的居所又搜出了许多有趣的玩意儿,笑道:“夫人勿怪。朕昨日下棋尽兴,回去不禁就想,尊府上还有多少这般的机巧之物。于是下令,要你们的童子将你们素日玩耍之物都整理好,送呈上来。旁的倒也罢了,这九连环精巧,与从前的都不一般,朕尝试了几次,也不知该如何解,因此又来求教了。只不知此物是出自诸葛先生之手,还是出自夫人之手呢?”
诸葛亮既为妻子感到高兴,又有些沮丧,笑道:“此物乃草民内人所制。”
黄月英便上前来,为皇帝演示这新九连环的解法。
皇帝试过,果然欣悦,又令跟随同来的淳于阳与冯玉都试过,这便坐下来,又取了几样童子送来的技巧之物,问时都是黄月英所制。
黄月英看一眼丈夫暗淡的神色,一面向皇帝演示着操作之法,一面笑道:“妾身在闺中无聊,做了这些不过解闷,只能供陛下一时之乐罢了。倒是妾身夫君所做之物,还算有些用处,于百姓有益。”
刘协却不接她后面的话,只笑道:“别看此时还只是一时之乐,研究光大之后,谁敢说于国于民无用呢?”
黄月英笑应了,用眼神示意丈夫开口。
诸葛亮明白妻子的意思,这是叫他接住话题,引到他自己身上,但这难免……有失身份与气节,因此还在犹豫。
就在这么片刻,皇帝已是起身,谢过两人后,高官从人相伴,如昨日一般,便又离开了。
诸葛亮对上妻子的目光,恐怕妻子责备,先道:“我看陛下是无心政事的,专在这些逸乐之物上下功夫。”
黄月英压下怒气,自己慢慢玩起一人制的棋子,也不跟丈夫说话。她倒也不是那种逼着丈夫出人头地的妻子,而是因为身在局外,看得清楚,丈夫心怀抱负,皇帝先前亲自登门,原是有意俯就的。这两次皇帝打着旁的幌子前来,也是有意驯服她的丈夫,毕竟他丈夫与原刘表一系的关系摆在这里,若是丈夫不能完全投诚朝廷,皇帝也不能放心用人。若是这等两相有意的好缘分,因为一点小事情错过了,岂不可惜?
诸葛亮见妻子闷头下棋,他呆坐片刻,说服了自己,坐过去,道:“都是我的错。若陛下还来,我再不犹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