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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协等人看着还不如何,那村妇与婆母却是一见之下就哭软在地。
那婆母也喊,村妇也喊。
大约都是在唤亡人。
那巫家一瘸一拐走到跟前,虽然是个中年人,发出来的却是略显苍老的声音。
冯玉在旁翻译道:“这是那巫家请了亡人上身,那亡人借着巫家的身体说话了,他说,自己原本有七十二的阳寿,只是因为那日在院中杀了一条蛇,这才折损了性命,如今罪孽还未消除,所以还要受责罚。他请家人给他在城东道观里求个差事,慢慢做几个月,兴许就好了。”
那村姑已经扶着婆母站起来。
巫家也恢复了常态,直立站着,他原本的双腿却是好的,丝毫不瘸。
刘协在旁边看着,踏入这扇门之前,原是觉得这都是封建迷信,还要坑害村民家中仅有的几个鸡蛋;可是入了门内看过,听着那村姑与婆母的哭声,听着冯玉的解释,他心里又有种说不出的滋味。
此时那婆母哭过之后,亲自拿了儿媳带来的竹篮,珍重得摆在院中方桌上,上面已经摆满了前头人送来的东西,有米有面有果子,也有这样的几个鸡蛋。她那张原本充满了愁苦担忧的面容,此刻竟然舒展开来,像是卸下了万钧的担子,找到了通往幸福彼岸的路。
刘协虽然早知宗教是绝望者最后的慰藉,是痛苦之人的救赎,但真的看到活生生的这一幕,还是颇受触动。
那巫家并不看他们,坐下来闭目凝神,身子微颤,片刻又喊了什么。
门外便有哭喊声起,又有新的人进来。
刘协便借着门打开的那一刻,带着冯玉、曹昂等人走了出去。
因了这一段插曲,路上的气氛便显得有些沉闷,刘协现在自己思绪中,曹丕与冯玉便都不好擅自开口。
待到了诸葛亮耕种之处,却见虽然也是乡间,但与方才所见的村落迥然不同,良田沃野,旁有水渠,田间有几个农夫正在间草,田头有位童子在喂牛。沿着良田向上,高处起了一座新的木房子,装饰整洁,阳光明亮。
屋子里出来一位童子,道:“我家主人出去了。不知客人姓名?待主人回来,小的好通报。”
刘协并不回答,目光落在檐下棋盘上,见是一种与后世飞行棋很像的棋盘。
冯玉问那童子,道:“你家主人去哪里了?”
那童子道:“家主人行动不定,或入深山访高人,或下山谷寻故友,哪里说得准呢。”他跟在诸葛亮身边,也颇有几分文才,另外还有几分倨傲。
以诸葛亮娶了黄家女儿的身份,再加上司马徽等人传播的名头,要来见诸葛亮的人,也不在少数。
刘协看一眼那童子,道:“你这么了解你家主人,定然有找到他的法子。你且去问一问,是他今日回来见朕,还是明日去行宫见朕。”
那童子大惊失色,道:“这……您是……是皇帝?”他交待了实话,道:“家主人今早接了友人帖子,一早就出去了。小的这就去传话。”说着就要出门,又不放心,退回来跟另一个童子交代了几句。
于是两个童子,一个出去报信,一个掀帘入内。
不一刻,草帘打开,里面走出来一位布衣的年轻夫人。
那女子走到刘协身前三步,盈盈下拜,道:“妾身黄氏,夫君不知陛下亲临,疏于迎接,请陛下恕罪。”
刘协便知道这是诸葛亮的妻子,黄承彦的女儿,定睛看去,只见她虽然发梢黄色、皮肤偏黑,但是也绝对算不上丑陋,且双目灵动,隐然有顾盼生辉的光彩。诸葛亮在这样年轻的时候,就能在荆州声名鹊起,与入了黄承彦的眼,娶了这位黄小姐,不无关系。
刘协温和笑道:“不知者不罪,是朕来的唐突。”
在刘协打量她的时候,黄月英也在暗暗留意皇帝的神态,因方才那童子进来转述的话,是极不客气的,隐隐透着威胁之意——早见晚见,皇帝征召,岂能不见?黄月英可不想要丈夫得罪了初来乍到的皇帝,因此才出面迎接,谁知一探之下,却见皇帝声气和缓,丝毫没有愠色。她稍微松了一口气,这也是她主动出来的缘故——就算皇帝有所不悦,恐怕也不好对她这位妇人发作。总是能缓一缓的。
刘协指着檐下那新奇的棋盘,问道:“夫人可会下此棋?”
黄月英顺着他的动作看过去,露出一点羞赧之色,好在皮肤黑倒是看不太出来,低声道:“这是妾身闲来无事,自己做着玩的,下棋的规则还没定清楚。”大约是怕皇帝失望,又走上前去,从案几底下捧出来另一幅棋盘,道:“这是妾身夫君所制,规则已经明晰。”
刘协看时,却见是一个六角星形状的棋盘,盒子里装了六种颜色的棋子,与后世的跳棋很像,便笑道:“请夫人教朕。”
黄月英笑道:“这棋两个人到六个人都能玩。”说着便解释规则。
刘协听着,因为有后世玩跳棋的经验,很快便明白了,坐在对面道:“请夫人与朕对一局,如何?”
诸葛亮还没有回来,黄月英要招待好这位贵宾,因此谢罪过后,便斜签着身子坐下来。
刘协用黑色的棋子。
黄月英原是惯用黑色的,但总没有要皇帝让着她的道理,因此挑了红色,慢慢摆起来,口中又道:“家中童儿,乡野之中惯了,冲撞了陛下,还请陛下原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