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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山如此多娇,谁能不为之折腰?
孙策本就是开疆拓土的年轻俊杰,如何能忍得住手痒心动。
“陛下?”曹昂念过信中内容,心知此事非同小可,若是东南乱起,引起连锁反应,可能要出大麻烦的,到时候才平定的凉州与益州说不定又会反复,他望向皇帝,却见皇帝也正捏着一封信,脸上挂着一丝诡谲的笑容。
“吴侯死了。”刘协将手上的信递给曹昂,淡声道:“他在丹徒山下打猎,被从前吴郡太守许贡的门客刺杀。”
曹昂怔怔接过信来,看过信上内容,又忍不住看向皇帝——这事情发生的实在太巧了。
“别看朕。”刘协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有些惋惜道,“朕曾要孙权劝过他兄长的。”也不知说的是当初告诫孙策小心刺客,还是要孙策忠于汉室。
曹昂抿着发干的嘴唇,轻声道:“吴侯孙策一死……”
孙策的儿子还太小,兄死弟及,有孙权与伏寿夫妇在,那么东南之地也算是收归朝廷了。
“伏寿这江东长公主的封号便算是坐实了。”刘协淡声接道。
第176章
看过密信, 又连着见了几十名周边郡县的官员,刘协捏着发胀的眉心,问道:“都见完了吗?”
曹昂道:“还有温侯吕布, 约莫要晚上赶到了。陛下明日再见吧。”
吕布是从徐州南部赶来的,他又不像刘备, 有关羽这样的好兄弟第一时间给消息,所以来的就迟了。
“不必, 让他到了就来见朕。”刘协习惯了今日事今日毕, 自嘲道:“皇帝又如何?从长安来到官渡,朕也不过是从一处大笼子换到了小笼子里, 本想着能沿河看看,谁知道还是终日看奏章见人。”
曹昂笑道:“陛下想去河边哪里看看?只要不太远, 让子柏带人跟着就是。”
刘协想了一想,又摇头道:“这会儿就算出去了,也是满脑子政务, 还是等擒住袁绍再说吧。”
话虽如此, 君臣二人都清楚,擒住了袁绍还有刘表,擒住了刘表还有千疮百孔的中原万民, 就算身体走出了皇宫走出了大帐,那颗心仍是不得自由。
吕布一路疾驰而来,赶到的时候天色刚刚擦黑。
数年不见, 他面上又多了风霜痕迹,将近两米高的人, 在刘协原本的印象中,是极魁梧的,此时看来两肩微微下塌, 竟好似压了两座山在身上。
吕布激怒之下杀了王允,逃离长安时,皇帝还不过是个十三四岁的少年,如今却已经是英挺的年轻人了。他没有那么讲究礼仪,入帐望着皇帝,忍不住鼻酸,刹那间,当初在洛阳与长安中的一幕幕又涌上心头,最后一幕是他逃离长安城前,在那个狭窄的小巷里,轿子里藏着王允的尸身,而皇帝送给他一个装满了干粮银两的小包裹。那就是他离开长安城时,带走的全部。
“陛下。”吕布低声唤道,激动而又怅惘。
离开了长安城,这一路逃亡,一路厮杀,一路被利用,吕布才知道外面的日子多么残酷。袁术邀请他,又推开他;袁绍用他击败黑山贼,说要表奏他为司隶校尉,却又安排人手秘密要杀了他;等最后在徐州落了脚,又不得不与曹操等人开战,且连年的旱灾与蝗灾,叫他有时候都无法填饱手下士卒的肚子。
只是管理徐州南部就如此艰难,吕布简直不敢相信长安城小皇帝的日子。他偶尔念及长安时,总觉得小皇帝恐怕支撑不下来的。可是没想到一年过去,两年过去,长安坚如磐石;三五年过去后,皇帝亲临兖州,竟一举击败了袁绍大军,眼看着便要收复帝国东部。
得到皇帝的准确消息,收到皇帝征讨袁绍的檄文后,吕布连夜赶来觐见,心中五味杂陈。
“奉先师父。”刘协含笑道:“别来无恙。”
伴着这一句熟悉又陌生的“奉先师父”,吕布想起当初在皇宫中,教皇帝骑射的日子来,未央宫中的春与夏,濯龙园里一圈又一圈的练习,盛夏湖畔的垂柳与一队队屏息凝气的宫人,还有彼时尚未亲政的小皇帝。设若他当日没有激怒之下杀死王允,仍旧留在皇帝身边,至于今日,总要比现下风光尊荣的。
“臣惭愧。”吕布虎目含泪,“这些年未能守护在陛下身边。”
刘协走到他身边,笑道:“奉先为何悲戚?朕如今不是很好吗?”他大略能猜到吕布的心情,顿了一顿,又笑问道:“可是在外面受了什么委屈?”便示意他坐下来说话。
吕布也真不拿自己当外人,当即坐下来,絮絮讲述自己这些年来的经历,如何辗转到了徐州,如何与曹操、刘备等人斗智斗勇,“这话就是当着陛下我也要说,刘备那大耳贼当真不是东西。去岁我拿出仅剩的一批金子,派人去河内郡买马,结果人还没走出徐州,就给刘备的人抄掠去了。我派人去讨要,那刘备只是抵死不认,当真气煞我也。若不是有陛下的信,我带兵去袭扰袁术,抽不开身,去岁便要与刘备一场大战。”
这等兵荒马乱的时节,大家都缺粮缺钱,军队之间互相抄掠是常有的事情,就是一个集团底下的不同将领还有分配不均引起的内斗,更何况是刘备与吕布这等情况。
刘协跟人精打交道多了,乍然见了吕布这样的“憨人”,听他说话倒是别有野趣,此时全当是听故事,时不时问上一两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