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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面得了命令,打开铁门,却只许刘备一人入内。
刘备解了佩剑,将马留给两位弟弟,跟随兵士入了堡垒,却见里面还有一道门,这道门却是连兵士都不许入内了——而且这道门也丝毫没有要打开的意思。
刘备便在门外道:“将军,是我。”初时低声不应,渐而高声,却听里面猛地响起妇人之声,那女子声量洪亮,刘备不防,倒是吓了一跳。
“将军说,徐州战事,陶谦吃紧,来信请你去援手。你这便去吧。”那妇人话音方落,就见门边小窗开了一道缝隙,“啪”的一声丢出来一封信。
刘备骇极,冷汗涔出,不敢多言,应声上前,捡了那信,快步而出。直到出了层层堡垒,离开了易县,刘备才缓和过来,长出一口气。
张飞忙问道:“究竟是怎么了?竟叫大哥这样的人物也吓白了脸。”
刘备叹息道:“这半年来,我听说公孙瓒深居不出,遣退左右,男子七岁以上便不许近身。又说他只许妻妾入内,屯粮百万斛,令妇人习为大声,代为传令。从前不曾亲见,只当是旁人讹传,自然是越传越夸张,做不得准。今日亲见,竟是分毫不差。”
想当初那公孙瓒俊秀勇猛,做了太守佳婿,带兵而出,威震塞外在先,大破黄巾在后,雄踞幽州而南望冀州,实乃当世一大英豪,不过三五年间,竟到了这等地步,岂不叫人心惊。他如今疏远宾客,深居不出,身边谋士猛将不日也将离散,怕是要晚景凄凉,最好的结局不过困守幽州。
张飞听得发笑,道:“他叫袁绍吓破了胆。”
关羽道:“他从前那一支白马义士,都是精良骑兵,多年追随。界桥一战,全军覆没,给袁绍打没了。他失了这支骑兵,再不好出来征战。”
刘备没有参与讨论,至此才拆了那封信细看,慢悠悠道:“陶谦竟知道我,还来信要咱们去帮手。他在徐州与兖州牧曹操交手,日久疲敝了,正需要生力军前去支援。”
三人都心中清楚,这一去正是机会,此后不必再回幽州。
关羽、张飞都觉松快,当即打点起义从,领了在平原县经营下的一千兵丁,便要上路,赶赴徐州郯县。
刘备道:“两位弟弟先行,我随后便至。”他却还要是与在幽州结识的几位勇士一一话别,只寻到赵子龙处之时,不曾见人,不禁遗憾而归,却又在自己居处见到了。
刘备大喜,忙上前紧紧握住赵云双手,连声道:“弟弟原来在此处,叫我好找。”
赵云乃是本郡人士,身高八丈,雄伟勇武,被举荐后跟随了公孙瓒,而后又与刘备结识。
刘备有意交好有识之士,自然不能放过赵云。
赵云道:“前番家中来信,说是家兄病逝,我这是要回家奔丧了,故此来与兄长作别。”
刘备忙道节哀,又讲了自己要往徐州支援陶谦之事,临别拉着赵云的手,再三叮嘱,约定来日再会。
在徐州,怀着家仇的曹操势如破竹,领兵一举拿下了徐州首府彭城。愤怒与仇恨冲昏了他的头脑,此时的曹操正是盛年,又有丧父之痛,且为陶谦所辱,举兵过处,竟大行屠杀,战俘、官吏、民众、甚至恰在其间的商人手艺人,都难逃一劫。
陶谦难挡其锐,只得退到沂蒙山下郯县,据险而守,等待盟友支援。
徐州原本还在观望的豪族士人对曹操大失所望。
其中便有诸葛一族。居于徐州琅琊阳县的这一支,原是西汉司隶校尉诸葛丰的后人,后人中有诸葛珪与诸葛玄这对兄弟,出仕为官。兄长诸葛珪曾为兖州泰山郡丞,可惜前两年病亡,弟弟诸葛玄原是在荆州刘表处做事,闻讯来奔,照料兄长后事与留下的年幼子女。
诸葛珪前头的妻子早亡,只留下一子诸葛瑾,如今年已二十能奉养继母。后妻所出的孩子却还年幼,儿子里诸葛亮只十三岁,诸葛均就更小了,更不必提还有几个未出嫁的女儿。
诸葛玄来到徐州,为兄长料理后事,照拂子女,原待守孝期过了,再做定夺,谁知道正遇上曹操与陶谦之争。
眼见徐州生灵涂炭,阳县许多人家都背弃了祖坟,携带老弱,流亡逃生,诸葛玄便下了决心,唤了大侄子诸葛瑾来,同去见寡嫂,道:“徐州形势如此,想必一时难了。孩子们还小,受不得这等兵乱。我所供事的荆州,州牧大人乃敦厚长者,重礼修学、保境安民,可避战乱。我意将几个侄子侄女接去抚育,来请嫂嫂同行。”
章氏流泪道:“孩子们托付给小叔,我再没有什么不放心的。只是你哥哥葬在此地,我怎能弃他而去,叫他独自留在此处。只求小叔成全我这片心,叫我留在老宅为你哥哥守墓。”
诸葛瑾忙道:“守墓原是儿子应尽的孝道。弟弟妹妹们都小,还需母亲照料。请母亲与叔父同去,此间便交给儿子。”又连连再劝。
诸葛玄也一力相邀。
章氏仍是流泪,只不再说话,想来是默许了两人的提议。
十三岁的诸葛亮坐在破旧的马车上,牵着弟弟诸葛均发颤的手,目光掠过母亲紧皱的眉头,望向车窗外烟尘滚滚的土路。漫漫长路上,除了他们一族,再无行人,道旁的田地是荒芜的黯淡黄色,不时有几具没来得及收敛的尸体趴在路旁闯入眼帘——也许是已经无人来收敛了。出行二十里,不闻一声狗吠鸡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