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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白渊给徐八遂共烙灵核,天魔却反其道,他把曾经束缚在苍龙身上的血阵解除,反噬的血自七窍里涌出,龙身上的七颗活痣成了死痣。
苍龙惊惶地喝问他,却叫他死死抱在了怀里。
“你渡不了我的。”天魔说,“我戾气深重,终归要犯杀戒以平世间污浊的戾气。时间到了,我把你娶到手了,我不要你了,你走,去哪都随意。以后你就是天魔七月的遗孀,我不许你殉情,改嫁、改嫁随意。”
那天魔想得很美很简单很粗暴,一厢情愿地以为和苍龙凛冽地交缠后留给了他一条后路。可惜天魔高估了自己的时日,低估了戾气席卷时自己是什么样子。
大喜之日,合卺酒留香,红烛留星火,那红衣的儿郎压着刚合契不久的挚爱,失去控制地开杀戒。
终以所爱之灭,毁以灭世之念。
终以所爱逆行,替以罪渊之囚。
周白渊猛然睁开双眼,与身前同样惊愕的徐八遂相对。纵有前世,他们也没想到结局会是如此。
他颤抖地抚摸徐八遂的眉目:“我……杀了你?”
徐八遂眼角水珠洒落如线,拼命地摇头。
“我剖了你的心,撕碎了你……”
“不是,不是的!”徐八遂嘶哑地吼,“你是周白渊!不是七月!白渊、白渊,你醒过来,看着我!”
周白渊听不见他说的话,恍惚间觉得自己就是那失去理智的天魔,按着他的妻茹毛饮血。
他在千年前的大喜之夜,用了他的血收场。
前尘今朝,他剖了他两次心脏。
混乱间,一声绵长的喵声激荡了整个朝夕阁,红烛因风摇曳而星火弱,但还顽强地燃烧着。
徐八遂把周白渊拉下来紧抱住,扭头时视线模糊地看见了寄身两魂的橘猫。
橘猫往前两步,局促不安地蹲坐在地上,胡须抖动了一会,开口时是苍龙的声音:“抱歉……方才不知为何,叫你们看见了从前的记忆,是么?”
周白渊从徐八遂的颈间抬头,泪珠如雨:“你是……龙儿。”
橘猫的声音变成了天魔的:“是我的龙儿,喂喂,别搞混了,要叫先生,先生!”
周白渊神情痛恨痛苦并重:“你、你……”
天魔用着和他一样的音色、不一样的语调说话:“虽然都作孽,但你不是我,这点也别搞混。”
周白渊和徐八遂都觉识海跌宕,疼得无法言说。徐八遂竭力想哄一哄他,自己也陷在了前世的结局里,恍若被拆骨剖心,碎成无数沙砾。
“告诉我……告诉我……”周白渊抱头嘶吼,“我究竟做过什么?”
天魔要开口,橘猫的瞳仁忽然全变回了银色,猫躯的主宰换回了苍龙。它在原地踱了好一会,尾巴用力地拍向地面,咬咬牙抬头:“我把我们的记忆都传给你们看,但前世和你们无关。我们两方的时空不同,命途也不同,我如今把那记忆敞给你们观阅不是给你们套枷锁,而是给你们一个全须全尾的故事和答案。不要将自己代入旁人的故事,我们只是长了一样的面容。我和七月的躯体早已湮灭,你们绝非我等的复制品。”
徐八遂胡乱揩着眼睛,看见自己指尖的湿痕,一瞬错觉是滴落的粘稠鲜血。
那前世的记忆开始渡入他与周白渊的识海,徐八遂先前就曾在些许沧海遗珠般的记忆片段里见过苍龙与天魔的过往,管中窥豹,大体能猜得出他们的故事。如今具体地看见那过往,一路跌宕到花烛夜的大悲,再到他们彼此的千年彼端,只觉遍体鳞伤。
他从大梦中醒来回到见世,不愿将得知的前世过往告诉周白渊的缘由便在这里。
徐八遂当然知道此世绝非彼世,然而我们既然生了一样的面容身躯,劝慰避而不见置之不理,怎么可能做得到?更遑论两世四魂,他们俱涉足,附过对方的转世,结过不寻常的缘,又怎么可能忽略?
他可以背下这个包袱,自家的小黑花不行,他已觉得自己罄竹难书,再来为天魔时的记忆,有如千钧压顶。
“我把答案掀给你们,如若这故事令你们不适,我可以清除掉你们关于我们的记忆。”橘猫抬起后爪一顿挠脸,苍龙的声音肃然沉重,“这世上没有过去绊住将来的道理,有负累的包袱,快刀斩乱麻,劈开就好。”
徐八遂深思急转,当即做了后退的念想,他抱紧发着抖的周白渊颤声:“不用再看了白渊……凡夫俗子百年作古,人世千年沧海桑田,你和斗转星移较什么真?就像前辈说的那样,我们阅过,知道答案就够了……我们一起把这记忆清除掉忘却掉,从此只过我们的好日子,岂不美哉?”
他只怕周白渊崩溃,却怎么也没想到,颈间湿迹渐重,那哭得无声哭得厉害的小黑花毛着嗓子斩钉截铁地拒绝:“不。”
徐八遂怔住,眼睛涩得厉害:“为什么啊?”
苍龙亦问周白渊:“你这般痛,为什么不忘了,一了百了?”
周白渊紧紧地抱着徐八遂,抖得不成样子,锥心泣血,一字一顿:“前世的劫,今生的缘,我都想和你一起走……不论是我罪孽深重的劫,还是我罪有攸归的缘,我不能躲,我不想躲……八遂,我无时不刻奢望着你眼中的我无暇无疵,然而过去早已定局,我不要任何美化,罪人也罢,魔头也罢,我都想和你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