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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人太难伺候,人世也太难混了。
“回来了那就好,你已经把自家媳妇复生了,只是,待她醒来了,你要怎么面对她啊?”龙魂垂头丧气,“你们的崽崽徐八遂已经没了,你的寿元也不多了。当年强抽镇生剑剖灵核,勉勉强强让徐八遂多活了十年,但后来也叫周白渊讨了回去。你再抬头看看,魔界现在也正处于一场异常的浩劫,不下陨石雨改下大冰雹了。等她醒来,让她看到你为复活她而献祭出的代价,你要怎么面对她呢?”
徐惑一声不吭地抱着她,苍穹的冰石越下越严重,周遭的防御结界已经要崩溃了。
他用粗糙的手轻轻摩挲她的面容,捧着她的脸低头,与她额头相抵,轻声:“我想再见她一面,听她和我说说话。然后,一切由她、由你处置。”
龙魂长吁短叹:“哎呀……”
它也萌发了难过的情绪,忽然感觉到周遭有凛冽杀意,赶紧附身操控宿主一只胳膊,抬手挡住了势如破竹而来的一剑:“小心,有大家伙来了!”
徐惑单手抱紧无痕,另一手持着残剑横挡,有一柄通体清亮的仙剑破开迷障向他直击而来,剑意强得惊人。
龙魂吱哇大叫:“哇糙,来人好牛逼!徐惑你丫的小心了!”
徐惑单剑扫去剑势,抱起无痕瞬移后退,又瞬即展开了抵御异常天象的阵法。然而就是这区区一刹那,那被打退数丈的仙剑消失在空中,随之凭空出现在他面前,剑锋直指他怀里沉睡的无痕。
徐惑避之不及,直接横手以血肉之躯护住她,剑锋穿透掌心而不能再推进一步,灼热的血溅在了无痕美丽安详的面容上。
龙魂抓狂:“歪,不要死啊!不行就让我替你上!”
徐惑扣住剑锋震出去,灵流爆涨,方圆十里飞沙走石,冰石化寒气。
他小心擦拭无痕脸上的血污,抬眼时杀意汹涌:“来者,何人?”
仙剑淌落了血珠,半空中显了挺拔的天青身影,银色的长发自寒风里扬起,长剑如虹,眉目如玉。
徐惑透过兜帽扫过去,有一瞬间的错认,以为是仙界的故人。
周冥横起凝思剑,秋水般的剑身倒映无喜无悲的星目:“沧澜周曜光,为三界安宁,讨伐魔界祸首。”
言未尽,凝思剑卷裹着第五式沧澜剑意披荆斩棘而去。
徐惑以鲜血淋漓的单手残剑对阵,交手瞬间认出剑法:“万元归真,你师尊是君同?”
周冥自对招的间隙里抬眼,冷声反问:“你是徐八遂的谁?”
徐惑呼吸一窒,剑势不足对抗最高境界的沧澜剑招,毫厘之间便将溃败。
凝思剑化开千万剑影呼啸而去,势要就着这摧枯拉朽的一招将往生者送回六道。
然而周冥的剑尖停在了最后一厘,仿佛时间在此静止,千万重剑气都无法再推进一分一厘。
周冥抬眼,看见魔君的兜帽在寒风下猎猎飘打,眉间的心魔印与正常的魔修全不一样,不是漆黑入夜,而是鲜红如血。更怪异的是他脸上和手臂都长出了半黑半白的鳞片,穿了个破洞的手掌覆上鳞片后瞬息愈合。
周冥察觉到截然不同的气压,当即撤剑后退,也幸亏这须臾之间的本能反应救了他一命。
黑袍魔君的身上爆出了一阵非同寻常的灵力,方圆之内可视的冰雹和陨石残渣全部成了他操控的武器,化成无数利刃朝周冥而去。
周冥皱了眉,振剑御四方,一剑横扫回去。
“哇,你现在变得好厉害啊。”
硝烟散去,那黑袍衣角不住翻飞,遮蔽的兜帽落下,那张脸布满鳞片而分辨不清五官,然而瞳孔泛着和心魔印一样不详的血色,仅对视一眼便让周冥眉头蹙得更深。
还是那个躯壳,但周冥明显地感觉到躯壳换了另一个主宰的魂魄。
“你是周白渊的师哥啊。”
那双赤红的眼睛好奇地打量着他,发音的声线沙哑,说话的语气却偏向天真,违和感铺天盖地。
“二十来年不见,你变强了,头发也白了,哈哈哈哈哈。”
周冥:“……”
他抬起凝思剑对着他:“你是谁?”
“我?说了你也理解不了。”那双眼睛笑起来,“你只需要知道我跟过周白渊一段日子,我还蛮喜欢那大美人的,待在他身体里生活挺有趣的。”
周冥眉头拧得更严重了,他从那双眼睛里感受到了些似曾相识的意味……像使坏时的徐八遂,和疯魔时的周白渊这两者的糅合体。
龙魂自顾自说话唠嗑:“跟着他的唯一不好,就是你们老折腾他。啧啧啧,拿大美人淬炼冰咒养那什么什么神器的碎片,你们也太会搞了,心肠怎么这么硬啊?连带着老子我受罪,冷死了都。”
“你是……”周冥越听脊背越发寒,一个不太妙的设想浮出水面,“天魔?”
“哟,命中了。”龙魂吐了吐舌头,“看来我挺出名的。”
无尽冰雨下,周冥背后悄无声息地凝聚了无数无形的剑意:“你重现于世,复生亡者颠倒阴阳,究竟想做什么呢?”
“不为什么,想要自由而已。”龙魂扭了扭脖子,“就像现在,可以活动活动身体,有血有肉,有心有眼的感觉很好。话说,你来魔界,来罪渊,你又想干什么啊?”
周冥眯眼:“我?我想替徐八遂了结一桩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