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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烬面上不为所动:“你想得到什么?”
他是不想死,但满地的焦尸不容他心存侥幸。
“我的要求很简单,就是自由二字。”声音不甘了,“我他妈在那鬼地方待了一千年,一千年!我想出来自由自在地呼吸口气吃口饭,很难理解吗?!”
咆哮了一会它又镇定了:“总而言之,我保你不死,你以躯体为载体让我自由,就是这么简单。”
周烬还是冷声:“你没有说清我为此需要付出的代价。”
声音极度不耐烦起来:“叫你签就签!哪那么多废话!”
周烬不再多话,站起转身继续走。那光亮不依不饶地跟着他,那个古怪的声音咆哮不休,始终没得到回应。
话唠最怕对上哑巴,那声音从半夜一直磨到天将明,终于忍不住大吼:“行了行了告诉你!这契约就是个鬼轮回,签订之后我自由了,但来日你死了灵魂会代替我到罪渊里去。他妈的该死天道……”
周烬一夜滴水未进,唇齿间干涩不已,吐字也有气无力:“你这样急不可耐,恐怕不止一次找替身了。那满地的焦尸和你有关,是么?”
声音哑火了一会,理直气壮地吼起来:“反正到了这地方早晚会死,不如放手一试!坦白告诉你,契约要是成了,你不仅能成为拥有无边神力的大魔头,还能实现一个愿望,这个愿望的代价决定你死后在罪渊里至少待多久。比如你想剔除身体里那个折磨死人的冰锥,签订契约后就成了!怎么样,签不签?”
周烬咳了两声,摇头。
声音暴躁了:“妈的我就没见过你这么怂蛋的,当废物当惯了吗?!”
周烬喉咙冒火,不住咳嗽起来,自言自语地喃喃:“我讨厌当魔头。”
力气似乎渐渐用完了,眼前涌起了过往无数幻影。
仙山琼阁,镜海拍打礁石,仙人御剑其上,父亲飘扬的剑穗和母亲悠扬的笛声在风里传扬回响。
沧澜灵台上,测心石上浮现了他的灵核和灵根,光芒四射,师尊惊愕而抚掌笑叹:“白渊来日可凌驾于我。”
云海翻涌,仙人抚我顶,赐剑受长生,不朽山上灵谕响彻:“卫道斩妖邪,万元归灵真。一剑镇山河,万世立不朽。”
灵根尽失后,十年饮冰,弟子手中无剑,不敢忘先人教诲。
此时日出,魔界的苍穹被映红了。
周烬听见异响,抬头望去,瞳孔里倒映出了自远由近的万千天火。
魔界的陨石雨砸向大地,他从来没有这么近距离地见过这般壮烈可怖的场面。曾在冰咒发作疼得痛不欲生时萌生过生亦何欢死亦何惧的念头,此刻面对这样碾压性的毁灭,方知死亡除了悲,亦可壮。
但周烬转身继续跑了起来,不接受罪渊魔头蛊惑的契约,也不站着等死。
谁愿意拥抱死亡?
跑,跑啊。
跑下去,多一秒便跑一秒!
他拼尽全力向不知处奔跑,地裂山崩仿佛在身后咫尺。在脱力之际,熟悉的黑色身影忽然出现在他汗湿的视线里。
“后退。”
那人扯过他的衣领,将他推到背后,恶鬼黑袍灌满了长风,周烬瞳孔骤缩。
“万古不灭,烈焰焚天。”
徐八遂在天灾下低声默念,抬手吻了食指上的指环,忽然有清越的寒铁爆裂声,仿佛解开了封印一般,火焰从身上炸开。在他举手之处,庞大的赤焰阵在半空中凭空出现,以攻为守,赤焰焚毁了降下的无数陨石。
周烬陷在魔尊身后望着他的背影,恍然之间听见了谁人巨大的心跳声。目之所及的火焰都来自这么一副身躯,炽热到不可思议。
他就这么呆呆地望着,没有向死而生的悲壮和死里逃生的狂喜,世间一切皆停滞……直到魔尊化解了一切,转过身来。
周烬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看着他整个人毫发无伤地笼罩在火焰里,连随风飘荡的发梢都缠着闪烁的火焰。
徐八遂一掸衣袖,抬手又啾了下食指,于是碎裂的寒铁指环再度出现,继续完好无损地套在他手上。指环一齐全,周身火焰便往内收敛,整个人又清清爽爽。
系统嗷嗷叫:“卧槽崽崽你帅呆了!”
徐八遂内心也大吼:“卧槽吓死老子了!”
心口的灵核滚烫发疼,他喘了一会,假装镇定地蹲到周烬面前打量两下:“没死啊你。没死自己站起来,走吧,魔界开饭了。”
周烬茫茫然地看了他许久,徐八遂也等了半晌,系统唏嘘不已:“可怜见的,主角受吓坏了吧。”
徐八遂顾不得顺毛,陨石雨要是再来一波他怕刚不住,于是站起来吓唬他:“爬不起来吗?那我不等你了。”
他转身就走,身后的人果然动了。
周烬忽然跟触电一样回神,踉跄着站起来追逐他。但这句“我不等你了”和这个背影,后来还是成了他经久不息的噩梦。
徐八遂等他追上来,二话不说揪住他的衣领,趁着下一波陨石雨还没降下来,挥手造出个传送阵,拽着人踏进阵里。
周烬握住他的手,徐八遂被他冰凉的温度惊到,百忙之中还要损一句:“你个废物点心,跟挨了霜的狗尾巴草似的。”
几个弹指间,他带着人传送回老不死广场上设好的阵法。在结界边缘落地之后,徐八遂才松了口气,这才发现天已经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