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年不见，你越长越漂亮了。”
    车子里，何远一边盯着路，一边随口说道。
    将行李箱放进后备箱后，两人就上车出发了。
    一路上，气氛有点沉默。
    虽然是小学同学，但两人太久没见了，这猛的一见面，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气氛显得有点尴尬。
    这下子，何远才明白过来，吕慧慧那一副揶揄的口气，到底是指的什么——原来她介绍的所谓美女，竟然是两人的小学同学。
    这让何远有些哭笑不得。
    “哪有，你才变帅了呢。”李诗撩了下头发，一脸微笑的说道。
    她刚才出机场的时候，可能走得太急了，额头上都浸出了一层细腻的汗珠。现在李诗的刘海全都贴在上面，她不时要用手拨弄一下，避免刘海遮住了眼睛。
    “哪有，我现在都变胖了，你看，衣服都快穿不下了。”何远挺了挺肚子，开了个玩笑。
    其实何远最近的体重没有上升，但不知道是因为吃的太好了，还是太久没运动了，又或者是最近这阵子为了赶方案，熬了几天夜，在电脑桌前坐久了，总之他的肚子看起来稍稍大了点，把羽绒服的链子一拉上，衣服就被肚子给顶了起来，看起来就好像是怀孕了一样。
    李诗仔细的打量了何远一眼，捂嘴轻笑：“没有啊，你现在看起来挺帅的。记得你小学时候白白的，瘦瘦的，跟根竹竿似的，比我一个女孩子还瘦弱。”
    这黑历史一出来，何远顿时觉得有点尴尬。
    一直在何远出来工作前，何远的体重都特别瘦。
    中学那会儿，他的体重一直没过百，整个人又特别白净，戴着一副眼镜，看起来斯斯文文的，和女生站在一起，那小胳膊细腿儿的，比女生还像女生。
    鹏鹏在大学时候看到何远的时候，都吓了一跳，好几次他都偷偷的跟何远说，说何远如果换女装的话，一定比女生还要漂亮。
    何远以前找女朋友的标准也很简单，不需要太漂亮，但身材要跟他差不多，不然女生太壮了的话，何远会很没有安全感——要是家里发生什么矛盾，女的一巴掌就把何远给拍地上，会让何远很没有面子。
    因为这个理由，何远一直单身了二十多年，直到发福之后，才总算被田蕊给接了盘。
    “哈哈，我记得你上小学那会儿，身高就已经很高了，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你还是那么高，站在你面前，我很有压力。”何远半开玩笑道。
    这一次他倒是说的是实话。
    四川人的个子本来就不算高，李诗一米七的身高，放在女生当中，已经算高个儿了。再加上她作为空姐，身材又好，看起来更显修长。这也就算了，关键是李诗还穿了双高跟鞋，直接就把何远给比了下去。
    刚才刚见到她的时候，何远甚至能感觉到，李诗在看他的时候，是用俯视的眼光——这就是为什么何远急急忙忙的把她推上车的原因。
    作为一个大男子主义的男人，何远特别讨厌和高个子的女生站在一起，总觉得男生比女生矮，是一件特别没面子的事儿，特别想找个地缝儿钻进去。
    “还好吧，对了，你一直在老家呆着吗？”李诗笑了笑，随口拉了一句话，将这个话题转移过去。看得出来，她并不想继续这个话题。
    别看现在的人，对个高的女生挺羡慕，但在小时候，女生个高，可不是什么好事儿。
    何远他们班上的女生，有一个算一个，只要个高的，或多或少都被班上的其他学生排挤过。
    不过李诗还好，她是班上的学习委员，学习成绩好，人长得也漂亮，又是本地人，因此遭受的排挤还不算太严重。但有些东西，在何远他们这些旁人眼里看起来没什么，对当事人来说，却是一件不愿回想的往事。
    何远看出来了，所以他顺着李诗的语气，也转移了话题。
    “没有，刚回来一阵子，大概呆了几个月吧。”何远回复道。
    “那你之前在哪儿啊，话说回来，自从高中毕业之后，我和以前的同学联系就很少了。以前还参加过几次同学聚会，去学校里看望过鞠老师，不过那时候你好像都不在。”李诗道。
    这个事儿何远还记得。
    当初自己的qq号没被盗的时候，他也在班级群里。
    那时候好像是班长吧，组织了一群学生，回学校看望老师。
    不过那个时候的何远，又穷，又没有钱，混成那个样子，本能的抵触这种事情。因此他虽然看到了这个消息，但一直潜伏在同学群里，没有吭声。
    “哦，之前在外地呢，赶不回来。”何远淡淡回复道。
    对于学生时期的那点事儿，何远不会去提，也不想去提。
    虽然在外人看来好像没什么，但对何远来说，那是一个不愿回想的过去。
    就像有些人说的，有钱的，长得好看的，才有青春。
    而对于何远他们这些失败者来说，那连往事都算不上——他们恨不得所有人都把那些东西给忘掉，怎么会冲上去撕开伤口，将自己的丑陋展现在别人眼前。
    似乎意识到了何远语气中的冷淡，李诗顿了一下，没有在这个话题上继续。
    她扭过头，看向窗外，一边随口说道：“那你和慧慧是什么情况，她跟我说，找了个人来接我的时候，我还吓了一跳。尤其是听到她找的是个男的的时候，我第一个反应是，她是不是找男朋友了。你们……不会在一起了吧？”
    何远一听这话，顿时有些哭笑不得。
    还在一起呢，吕慧慧都把你卖给我了。
    她巴不得借着这次接人的机会，让我们两发生点什么。
    不过这件事儿何远没跟李诗聊，知道吕慧慧搭线的人是李诗后，何远就完全没了兴趣。
    他小时候和李诗关系挺好的，两人经常一起上学，一起放学——县城里面本来就不大，很多人上学放学都是走一条路，而且因为那时候何远长得特别文弱，很多女生都把何远当成自己人，都愿意跟他一起走。
    真的，那时候她们玩儿那个跳绳，经常会邀请何远一起呢。
    不过虽然外表文弱，但何远内心里面还是一个硬汉，所以那些邀请，都被他给严词拒绝了。
    说到这个，何远现在还有点小遗憾。
    谁会知道，以前小学那些黑黑瘦瘦，看起来很普通，也很一般的小女生，长大之后会发生如此翻天覆地的变化呢。
    就之前同学群里发的那些近照来看，他们这个小学班级里，可是涌现出了不少美女。
    难怪以前有句话叫做，上同学，找人人……哦不，单身吗，上人人，找同学。
    “没有，她开的店，和我住的地方比较近。我本来都已经准备休息了，结果她突然给我打电话，说有个朋友困在机场了，回不去，让我开车帮忙接一下。”何远稍稍改动了一下，去掉了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她也没跟我说是你，我也是看到你之后才知道的。”
    “真是不好意思，今天实在是太晚了。本来一般我是不回去的，但正好遇到点事儿，又担心天太晚，路上不安全，就在微信上跟慧慧抱怨了一下，没想到……谢谢你了。”李诗道。
    “没事，你们女孩子，在外面坐车本来就不安全。之前滴滴那件事儿，受害人不正好就是空姐吗……这年头，还是要多注意一下安全。”何远摆了摆手，道。
    之前发生的那几件事儿，何远也被朋友圈里的转发刷了屏，大致知道事情的经过。
    说实话，他倒不觉得这完全就是滴滴公司的锅，以前没有滴滴的时候，这种事儿也没少发生，只是没有那么多黑公关在网上起水军，很多人不知道罢了。
    而且以前没有监控，也没有记录，受害者如果事先没有跟家人联系过，很多时候出了事儿，要过好几天才会被人发现。而且往往都是在郊区，或者小树林里面，被过往行人发现了尸体，这才报的警。
    因为缺乏追踪手段，破案率特别低下，往到最后都不了了之。
    现在好了，出了事情，一查记录，用不了几天就能找到凶手。
    从这一点来说，社会整体发展还是在进步的。
    只不过，促进这种进步的代价，着实有点大。
    “对了。”李诗犹豫了一下，然后才开口道，“我之前在飞机上，看到有个人，特别像你。不过那时候我在上班，而且不确定是不是你，所以没有过去打招呼。”
    “你说的那次，是从成都飞往北京的那次吗？”何远道。
    “对，这么说来，那次我看到的真的是你？”李诗惊奇道。
    何远点点头，然后笑了笑：“我当时看到你的时候，也吓了一跳。说实话，你变化挺大的，不过脸型还是以前那个脸型。不过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也不确定是不是你，要是突然上去跟你搭讪，被认为是在耍流氓，那就尴尬了。”
    “那怎么可能。”李诗笑了笑，不相信何远说的话。
    “怎么不可能，你长得这么漂亮，跟你搭讪的人肯定不少。我要是突然跑上去，指不定你就把我当流氓赶下飞机了。”何远一边看着前方，一边随口说道。
    这大晚上开车，本来就很困了，更何况对面的车辆还时不时的开个远光灯，晃的人眼睛都睁不开。何远不得不集中精力，避免自己开错道，所以说话完全是下意识的，根本没有经过脑子就脱口而出。
    “这么多年不见，你嘴巴越来越甜了。那你来说说，我到底哪儿漂亮了？”李诗看着何远，一脸似笑非笑。
    何远脑子一顿，立马宕机了。
    妈的，这就是一句日常恭维的话，就跟“你今天吃饭没有”一样，就是用来闲扯的。虽然何远说的是实话，但让他具体出来，他怎么具体？
    难道说，是因为你身材好，腿长，腰细，瓜子脸，还有一对凶器……
    这不就是在耍流氓吗？
    “说不出了吧，哼，男人的嘴果然都不可信。”李诗捂嘴轻笑。
    何远摸了摸鼻子，尴尬的笑了笑。
    “对了，我记得你之前过去的时候，是三个人吧。”李诗问道。
    “嗯。”
    “去北京干什么啊。”
    “带他们去北京逛逛。”何远不愿在这个事儿上深说。
    虽然事情已经过去一段时间了，但一想起唐老，何远心里还是有点难受。
    “三个人都坐头等舱，现在还开这么好的车，你混得不错啊。”李诗摸了摸车子，开口道。
    “混什么啊，现在赋闲在家，每天只能逗猫遛狗，挺无聊的。”何远笑了笑，说了一句实话。
    他之前确实过得跟一个废人一样，每天都在混日子。
    “能够在家过这种日子，那挺好的啊，我一直想回去，都没机会回去呢。”李诗道。
    “哈哈，你可是空姐，每天到处飞，全世界免费旅游，多爽啊。”何远“哈哈”笑道。
    “哪儿有那么好，每天飞很累的，都没什么休息时间，哪儿还有时间出去玩。”李诗说道，不过从她微微上扬的嘴角来看，可以看出来她的心情挺不错。
    “话不能这么说，工作是工作，生活是生活，总不可能一天二十四小时，不让你们休息吧，我想你们应该过得没那么惨。”何远道。
    “还好吧。”李诗挑了挑眉毛，不置可否的说道。
    何远借着余光，注意到，李诗身上的衣服，质感挺不错。
    牌子嘛，何远大都不认识，女性用品的牌子，本来就很多，何远认不全，但李诗围在脖子上的那条围巾，何远却知道，是gucci的围巾。之前公司同事买来送人，一条要小几千。
    而李诗手上的那个包包，好像是lv的，价格何远不知道，但之前公司的女同事在群里发过截图，一个很小很小的小钱包，至少也是六千起，一个钥匙扣得三四千，一个这么大的手提包，至少得一万块钱，到六万块钱——如果李诗买的不是高仿货的话。
    说起来，何远一直想买个奢侈品牌子的东西试试。
    倒不是他觉得这些玩意儿真有多好看，纯属好奇。
    以前何远虽然也买得起，但他不喜欢去实体店——里面都是几万，几十万的商品，往来的都是身家数百万，上千万的土豪，自己一个白月光，进去都觉得自己矮人一头。
    而且他当时钱也不多，估摸着进去也就挑点特价商品，或者几千块钱的钥匙扣什么的，看起来寒碜。
    在网上也不敢，何远自己就是做互联网的，深知网上购物到底有多坑。之前何远同事一直特别相信海淘，直到有一次，通过海淘淘了一支两千块钱的牙刷，结果在官网上无法注册后，他就再也不用海淘了。
    这个时候何远就特别羡慕徐扬。
    徐扬以前跟他们一起住的时候，曾经跑去奢侈品店。一边喝着别人的免费矿泉水，一边试穿别人的衣服，鞋子，把自己弄的光鲜亮丽，还拍了照，发完朋友圈，装完逼后——扔下一句，“算了，没我喜欢的”，然后拍拍屁股就回家了。
    一件都没买。
    回家之后，他把这件事儿给何远他们摆，还把从店里顺手拿的一个印有品牌logo的塑料袋，还是其他什么玩意儿，给何远他们看了一下，证明他没有说谎。
    当时何远他们冲着他竖起了大拇指，说了一句：“你屌。”
    “你这手提包挺好看的，哪儿买的啊。”何远随口问了一句。
    已经年末了，又到了各大商场疯狂打折的时候了。
    像苒苒她们，已经在群里相约，要去什么奥特莱斯，银泰购物，抢打折商品了。
    何远也有点心动，他想带着田蕊一起去买衣服，把她打扮的漂漂亮亮的。
    不是何远吐槽，田蕊以前的那些衣服，实在有些辣眼睛——各种秀纹啊，花朵啊，丝绸布料啊，都是大红大紫的，看着特别俗气，换在几年前，都是那种四五十岁的人才会穿的衣服。
    用老一辈的话来说，就是，花花绿绿的衣服，看起来喜庆。
    “这个啊，我是在国外免税店买的。”李诗看了眼自己手上的包包，开口道。
    “我一直挺想知道，国外的免税店，真的比国内便宜很多吗？”何远问了一句。
    他每次去机场的时候，都非常匆忙。
    之前去厦门的时候，公司倒是组织去过免税店，不过何远在里面逛了一圈，发现里面的商品又贵，数量又少，也不知道是不是去错了地方。
    “还好吧，具体也得看情况。比如有些国家，对国人，和对欧美人，态度是不一样的。像英国，有些商场的折扣优惠，都掌控在店员手里，如果是欧美人去的话，他就会给欧美人打折，但如果是中国人去的话，他们会直接抹掉折扣。还有意大利，也是一个非常排华的国家，他们那边的种族歧视特别严重，尤其是对中国人，有非常严重的排挤倾向。”李诗稍稍回忆了一下，然后组织语言说道。
    “外面这么乱？”何远顿了一下，有些惊讶的说道，“这都多少年了，我还以为我们国家发展起来了，应该很少会出现这种事儿了。”
    “以前排挤，是因为穷，现在排挤，是因为太有钱。”李诗摇了摇头。
    “那你觉得哪些地方，对中国人要好点？”
    “这个……有点看运气，不过通常来讲，第三世界国家，普遍要对中国人友好一点，我之前去过几个地方，那里的人都挺热情的。亚洲的话，日本要比韩国人好一点，韩国人从骨子里看不起中国人，倒是日本人，我基本没在那边遇到过特别仇视中国人的，他们对中国人都还挺友好，很多日本人都觉得中国经济发展太快了，已经远远超过了他们。”李诗道。
    “那看来你去过不少国家呀。”何远道。
    “还好吧，趁着年轻，多出去走走。”李诗撩了下头发。
    谁不想趁着年轻，多出去走走。
    主要还得看兜里有没有钱吧。
    就好像过节一样，很有钱的人家的话，欧洲国家七日游；小资人家的话，日韩七日游；普通人家的话，新马泰七日游；穷人的话，近郊周边一日游；贫困人口的话，小区附近闲游；特困人群的话，家里蹲。
    金钱限制了我的想象力，意志力，和执行力。
    何远在心里笑笑，没有说话。
    本来何远还挺犯困，这么一番话下来之后，顿时清醒不少。
    他抽了抽鼻子，突然发现，车子里好像有一股香水的味道。
    何远自己是不喷香水的，他的车子里也不会喷什么东西。
    那只能是……
    何远斜着目光，瞟了一眼李诗。
    她拿着包，低着头，也不知道在翻找什么。
    何远有些奇怪，刚才在车外的时候，也没闻到有香水味。难道是因为外面风太大了，现在是在车子里，窗户都关上了，比较密闭，再加上开空调，空气比较热的原因，所以这才挥散出来了？
    但这香味的味道，怎么感觉怪怪的……那种感觉说不上了，就感觉体温上升，大脑有些充血，连带着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
    就好像有只小猫在那里挠啊挠的，让何远有些坐立不安。
    实在透不过起气来了，何远说：“我开点窗户吧，车子里有点太闷了。”
    在李诗“嗯”了一声之后，何远这才打开一丝窗户。风从窗外吹进来，带着冰冷的凉意，让何远清醒不少。
    知道李诗的包是在国外免税店里买的之后，何远就终止了这个话题。
    虽然两人是同学，但何远不喜欢随随便便麻烦别人事儿。
    你想让别人做事儿，是要给钱的。如果是外人还好，明码标价，你能够接受就给，不能接受就撤标。
    换成熟人的话，就有问题了，给的少了，别人心里不舒服，给的多了，你自己心里不舒服。
    所以还是别给自己添堵了。
    跟李诗聊着聊着，何远已从高速上下来了。
    过了收费站后，再开半小时左右，就到市区了。
    眼看着快到家了，何远精神也放松下来，这时候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何远正在开车，也没注意来电人是谁，随手就接通了电话。
    “喂，老何啊，你之前让我帮你看的别墅，我已经给你问好了。独栋，四百来平，带无边泳池，业主急着要钱，一口价七百万，你看你那边要不要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