妒火中烧
“那之后呢?被这份态度所触动的对方, 正式将你纳入了可信任的范围?”
“我不太确定,或许这么说也没错。即使我没有再刻意做什么,只是尽量在身边照顾和陪伴而已, 关系却不再像之前那样停滞不前,似乎逐渐亲近起来了。”
“那不是很好吗, 你又在困扰什么呢?”
“……大概是,困扰于这份关系的本质。”
侦探社一楼的咖啡厅内, 雨宫翠和已经熟悉起来的a世界太宰治相对而坐, 不时用小勺搅拌着杯中的饮品, 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像是含辛茹苦的欧巴桑和不懂事的弱智儿子、或者跟在淘气少爷后面不停擦屁股的保姆那样——就算没交到个几个正常的朋友, 我也能感觉到,现在和太宰先生的相处模式很奇怪。”
就“朋友”二字而言, 过于偏离这个范畴了。
太宰治兴致勃勃地把杯中的拉花搅拌成看不出形状的糊状物,闻言微微一哂,却并没有在这个话题上多做讨论, 而是主动移开了话头。
“上次我们提过的,他对织田作的过分在乎是再明显不过的疑点, 值得多加关注。这段时间,你调查出什么东西了吗?”
“能确定的一点是, 太宰先生之前从未和此人有过交集。对陌生人如此关注、对事件的发展也总是了然于心,以至于到了能够展望未来的地步——”
雨宫翠放下了手中的咖啡, 深深地看了对面终于褪去那副不正经的散漫态度, 显得平静又专注的黑发青年。
“虽然接下来要说的话有些荒谬, 不过,既然您对我的故事整个都接受良好, 想必也不会在意这个小小的推测吧。”
用勺子“叮”地轻敲了瓷杯的边缘, 太宰治兴致高昂地做出了和他相同的判断。
“最近的小说里不是很流行这种设定吗?因为某种意外带着遗憾死去, 结果发现重生在年少之时,于是决定为了守护挚友而远离他。嘛,虽然推理什么的我不擅长,但是真相大概就是如此吧!”
还没等雨宫翠发表意见,他话锋突兀一转,情绪复杂地感慨了一声。
“这样的机会偏偏降临在那种一心求死的胆小鬼身上,真悲哀啊。”
太宰治本着“最了解自己的当然是自己”的理念理直气壮下了论断。早已习惯他对自身的各种明晃晃嫌弃,明白这只不过是借着对另一人发表评价的机会说出口而已,雨宫翠无奈地抿抿嘴唇,假装失聪地把视线投向了窗外。
今日天气晴朗,阳光从无云的天空上洒落下来,给街道上三三两两的行人镀上一层柔和的金边。称得上和煦的微风从横滨港的方向吹来,抚摸着面容的同时,也送来大海深处的水汽和粗犷的淡淡咸腥味。
对面的人循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似乎也颇有些意动。
“真是个好天气呢,适合清清爽爽地殉情。”
若无其事地说出了会让常人大跌眼镜的话,青年单手托腮,略微歪了歪头,向着毫无反应的同伴露出了一个甜蜜的微笑。
“喂,我说雨宫,要不要陪我——”
口袋里突兀响起的电话铃声打断了他的邀约,太宰治鼓着脸颊摸出手机一看,做出了夸张的厌恶表情,紧接着眼珠一转,嗖地站起身来,把响个不停的手机按在了雨宫翠颊边。
后者只来得及惊诧地一挑眉,随即耳边就响起了国木田独步暴躁的咆哮声。
“混蛋太宰,你到底跑到哪里去了?!!安排你负责的任务做完了吗!如果因为你一个人耽误这份委托的整体进度,那我保证绝对会把你灌进水泥桩子里扔进码头,你就躺在海底反思你那罪恶的一生吧!!”
雨宫翠下意识想要后仰,又硬生生把身躯扳回来,屏着呼吸等到国木田发泄完怒气,才轻咳一声打了招呼。
“上午好啊,国木田先生。”
“……雨宫?”对面尴尬之余讶然发问,“你和太宰在一起?”
“是的,在他做调查的途中偶然碰到了,就来咖啡馆坐了一会儿。现在太宰先生不在,我就擅自替他接了电话,实在抱歉。”
国木田沉默了一会儿,似乎在消化什么过于难以接受的现实,末了才干巴巴地接了话。
“这有什么好道歉的啊。不过雨宫,你要小心太宰那个家伙,别被这种人轻易骗了。他那个人啊——”
太宰治麻溜地收回手机,哎嘿一声挂断了电话。
雨宫翠斜着眼看他,唇边不知何时带上了不自觉的一丝笑:“心虚了?”
“哪有!”青年把手插进沙色外套的口袋中,的确是一副不知心虚为何物的模样,“只不过国木田妈妈一说起我的坏话就没完没了的,总不至于还要我耐心听着吧!”
无视了他的辩解,雨宫翠站起身来,扯着太宰治的袖子把人往门外带。后者发出哼哼唧唧的声音,有气无力地象征性反抗着,不时发出诸如“那种活不去干也可以啦”、“最后日期还有好几天呢”的咸鱼之语,结果当然是被早已习惯这套的雨宫翠全然忽视,不为所动地把人丢到了大马路上。
“分内之事还是要好好完成的,不然生活只会变得越来越无趣哦。”
“嗯……是从雨宫的故事里总结出来的经验之谈吗?”
“没错。所以说,是需要好好记住然后身体力行的宝贵经验呢。”
海草一样柔若无骨的太宰治猫猫叹气,好歹不再瘫在雨宫翠身上,终于凭借自己的力量站直了,视线游移不定地在周边飘荡。
十分清楚这种表情是何意味的雨宫翠笑眯眯地小幅度挪步,挡住了对方冲往桥边的路线,顺口打消了那份随水而下了此残生就此从讨厌工作中解脱的愿望。
“只是调查而已,我也会陪您一起去的,为了这个入水大可不必。您很喜欢的那家蟹肉饭就在附近吧?快到中午了,换完湿衣服再去可就来不及了。”
太宰治在身形一顿之后,像是第一次见面一样深深地、深深地看了雨宫翠一眼,随即移开视线,表情像是忍耐着什么一样,略微有些纠结和犹疑。
但那样的模糊神情转瞬即逝,他摆了摆手,用轻快的语气纠正了对方的称呼。
“不用对我用敬语也可以哦,毕竟我和那个人不一样,不算是雨宫的上司嘛。就普普通通地称呼我为‘太宰’就好!或者亲密一点,直接叫名字也可以!作为向你提供绝密消息的幕僚,我难道不是比那个我……更像是你的朋友吗?”
和闻言睁大眼睛的同行者、用眼神无声地交流着。
朋友?
朋友。
因为感到好奇而开始接触,因为能够在彼此身上攫取价值而始终相处,但是在频繁的会面和交流之中,毫无负担地说出口的心语,却是在面对侦探社的同僚、以及如今对立的旧日港/黑同事时绝对不会吐露的话。
像是面对一片微微荡漾着波澜的湖泊一样,黑发的少年以淡然和静默的样子倾听他的所有言语,没有不耐,没有厌烦,也没有安慰和同情——
但确实全然理解。
关于这点,他十分清楚。
哪怕这份理解是从另一个世界的太宰治身上得到的,雨宫翠真正渴望着的是来自另一人的友谊,但既然同样是太宰治,为什么他不可以?
被人理解、被人照顾、被人尽最大努力始终陪伴……对方从他这里认真学习、一点一滴努力着想要达成目的,知晓了这是【太宰治】想要的东西——但却忽视了,既然是同一人,教授给他这些攻略技巧的老师同样隐晦地渴望着这些。
或者说,对于这份温暖的渴望,难道不是所有人类的共同点吗?
那么,关于先前的说法,“凭什么我不可以”的那句,请容他做出纠正。
【——既然同样是太宰治,那我必然也可以。】
这么想着,鸢色眼眸的青年眨了眨眼睛,以无害的真挚语气再次发出了邀请。
“叫我的名字吧,雨宫。”
国木田所催促的任务并非什么重要事件,只不过是有位女性因为公司后面最近有走私人员聚集而颇感不安,因而请侦探社帮忙收集证据,好将这伙人移交给军警处理。
是非常轻松且相对安全的活计——本该是这样的。
但只是扫一眼地图,就能轻易发现那女人在说谎。
“是条死巷,随时准备跑路的老鼠们才不会在这种地方聚集,这相当于把自己送进瓮中。”
甚至不需要动用异能,雨宫翠冷静地得出了结论,随后抬首征询身边人的意见,“要去吗?”
在接受到后者毫不掩饰的期待眼神之后,略微尴尬地添上了一句。
“……治,治君?”
这公开处刑一样的羞耻play昵称,不知为何却让对面的太宰治一脸高兴。披着沙色风衣的青年满足地伸了个懒腰,带头往前面的窄巷中拐过去,显然心中已经有了主意。
“来都来了,搞不好会有惊喜呢。”
紧随其后转过了呈九十度的墙角,随后展现在眼前的血腥画面有些超出认知,让遭受冲击的雨宫翠一时之间失去了表情。
操控着外套延伸出的凶恶黑兽的芥川龙之介、此时背对着这边,正与低吼着的白虎对峙。
前者身后站着打扮明显是港/黑成员的金发女性,雨宫翠有点印象,好像是黑蜥蜴小队的成员,名为樋口一叶。
而白虎之所以按捺着没有出击,则是同样在保护身后的同伴,已经倒在血泊中的两位侦探社社员。
虽然明知在这个世界,芥川加入了黑手党成为王牌,而中岛敦则是侦探社的新秀,但此时目睹如此直接的阵营转换,还是忍不住产生了些许错乱感。
雨宫翠忍不住细看了正捂嘴咳嗽的芥川龙之介一眼,觉得他要比自己所认识那个武侦版本的阴郁许多。
察觉来人的芥川警醒地回过头来,但厌恶的瞪视还未落到雨宫翠身上,已经中途拐了个弯,化为压抑着的复杂情绪,坚定不移地钉在了一旁的太宰治脸上。
后者恍若未觉,说着“哎呀哎呀你们不要再打了啦”,径直走到战场中央,查看昏迷中的谷崎兄妹的伤势。
被忽视的芥川龙之介忿忿不平,压低了声音怒吼:“这次不可能让你如愿!有人出了七十亿悬赏人虎,港口黑手党一定要把这笔钱拿到手!!”
七十亿?
站在最外围的雨宫翠骤然捕捉到这个关键词,心知两个世界多有相似之处,自己那边的小老虎大概率也会遭到悬赏,不由开口询问太宰治,想看看对方是否知道更详细的消息。
“治君,”他说,“请问——?”
话音未落,罗生门已经化为恶兽,在狂怒的主人的操控下狠狠扑来。
“没见过的面孔,是太宰先生的新弟子,特意来我面前炫耀的吗——谁允许你,叫得那么亲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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