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阅读56
…
“悦,”他不再用那个虚假的“臣”字称呼自己,直接用了“悦”字,“逆贼?”
君王为人不忍,又忘了大半不满,只剩下这些年不消他着急钻研的政事,锦衣玉食的生活,最后回溯定格到流离失所最初,被迎回时候他那种真诚。
“没有悦,”荆悦似乎失望大过濒死的恐惧,也可能是预料之中,“陛下安在否?”
他正沉思落入李氏和夏手中惨状,荆悦已拔刀指向同他密谋的老臣:“定是有奸佞妖言,以至陛下忠奸难辨。为保国泰民安,还请陛下耳清目明。悦不得不——”
“荆卿不要!”他惊呼,可那刀锋寒光凛然,他竟没有扑上去阻挠,甚至是站起来的勇气。
那老臣颤颤巍巍地道一句“陛下保重”,他闭上眼睛。
乱世的主题是“狠”,而他被世道压制了。
……
“人老了,不中用了……”李三粟倒在床上,很没有面子地由侍女喂粥。“便是一场苦读也不成……”
“再有下次,有中风的风险。太傅还是要保重啊。”太医警示他。
“每个人有每个人的苦楚。”他叹口气,想着那个身居陋巷付不起学费,整天藏在春秋亭外偷听课程、风雨无阻的少年。
要他进来听吗?可这对付了学费的其他人家,未免有失公允……他正是在备一场贵贱之辩:清贫也不贱,需得自尊自重,人还得敬他三分;富贵也不骄,需得自律自省,人也要……
陋巷里的少年挑完水,轻吟一句:“贫贱耐久益我深。”
……
洛芷柔挑开粮草,粮草里混杂着沙石。贪官试图和饥饿合谋,埋葬她几万大军。红尘令又该出了。她皱眉,下令一声屯田,发一份紧急文书。
深夜里倪昌从殿上踏月而归,明日天不亮他又会偕露而来。他推开相府,晚餐又是窝头。粗衣麻布的夫人问着他:“君穿黑衣何如?”
“白衣不好洗,黑衣染不起。”面对着夫人的欲言又止,看见她手上老茧,他一愣:“过几日银钱宽裕了我问问。”
几日复几日,几日再几日。记性最是好的倪相,永远也不会记得自己的事。
又一年的落榜,又一年的白衣。张状元看着榜下的学子心下嗤笑,又一次拿起笔。
锐士怎许白身、能人甘做拥衬……
他酿一坛酒,坛未启而醇香满座。层层叠叠的香气煞是勾人,浓缩了他几年寻来的精华。
“三归酒已成。”他怕寄去路上让人糟蹋了,便约了人过来取。
“好酒!”来人极为捧场,却也不落下风。不爱酒的人,讲起来却也头头是道,“第一层归家,第二层返乡,第三层许国。十年浓缩进这一坛了,好酒、好酒。”她取了碗油,向中倒一层水,“喏,曲配的酒。”
“侯爷何意?”
“哈。”她一笑,“只是想说……一滴水落入油里,它不和油相融。即使不和油相融,它也会沉到最底,把油高高举起——岁月会记得你。”
……
“荆卿不要!”眼见着就要刀转首落,却有酒香循声而来。
“公子手下留人。”说着留人,郭曲却不急不缓地来,把那层层叠花的酒往那一贯倚老卖老的臣子前一放,“喝了再上路?”
喝就喝。那老臣仗着一时豪气,也不怕她这么个小娃娃,仰头便饮了。
“甜吗?”郭曲道。
“甜……”却原来那酒尝着甜,是用烈酒并上好杏子、桃所泡,春冰所镇,一盏便醉人。
“还赴死吗?”郭曲笑问。
这一层归家啊……
极端的甜,酒醒是苦。
醉伏在地的人迷蒙中辞官告老,许下衣锦还乡。
……
每个人有每个人的苦处。荆悦回身,竟有孩童般劫后余生的恐惧与庆幸。郭曲归府,府上冰冷。有信来报丧,说她所关注者箭竖军魂,却是失去民心。说贪官难尽,粮草告急。
熬了两三月的身子本不强健,下意识便心生无力。她想起那红衣姐妹一大一小澄澈的目光,想起初入皇城时步步悬丝的谨慎,又落于被她转送的、刻满情丝的折扇上去。等她回过神来,面前是一滩血。
昏昏沉沉,病一场势去。
第三十六章 卸甲划计光难掩 鸣钟三千葬前尘
当贞侯病倒的消息在一些人之间小范围流动时,重黎宣正在西南作为武将塑一道边墙。战线被一点点推回的同时,他才知晓那人病得严重,甚至险些到“内崩”的程度。
但翻阅一下往来的信件,只有一句句冷静且不出格的命令。
他当即摔了那封信,就要卸甲北归:也亏他还记得“卸甲风”这种东西——这卸甲风不知夺了多少良将的命:上沙场时一腔热血,胜利后当即卸甲狂欢,轻则中风,重则含恨九泉。——才免了一代帅才殒命得不明不白的命运。
几经删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