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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惊蛰。世间男子扮女儿,总少了一丝娇弱,多了一分违和。可他颜色极盛,风度奇诡,一步步走来,恰似春分那江河冰碎,其声涛涛。墨发高束,黑得纯粹,就越显得左额那一绺白发出挑。他游离在清明鬼道之外,徘徊在归去来兮之间,却又像那谷雨之际,下落则万物发的甘霖雨水。
很久之后,他会在立夏掩去情仇,笑骂“光阴小儿,惹人着恼”,可现在光阴也不愿搅乱他眼角眉梢。小满花枝俏,他是折花相邀的旅人,又是风骨不折的花枝本身。
看到他,便很容易想到他的母亲:那个天真到有些傻气,却又在生下他后觉醒了母性本能的女人。
那个女人长什么样子,时光早已经把这抹去了。应该是极美的吧,不然也不会受这无妄之灾;或许也没有这般盛,不然,他又怎会舍得……
“她”和他一样,是万千身不由己,沉浮不定的蜉蝣中的一个,又不同于他们每一个。恍惚间苍老的男人想起,她眼里永远燃着灿烂的,令人迷醉的希望。她站在那里,可能看不出什么;但她一动起来就是寒夜里温暖的焰火,枯黄前绽放至极致的陌上花;就是红衣飒沓鼓声起,当舞剑挡百万师。有她在的地方,永远是朽木逢春,甚至一度有人认为,只要她在,什么改变都做得,什么苦都受得。
这个为家族投入了大半生,被钱财权势迷了眼的男人突然有一瞬不稳定的空虚,他徒劳地伸出手,试图抓住什么。
他一向厌弃的儿子手一动,束发的玉冠散开,便露出一把玉刃。他冷冷一笑。
“你你你……”为了掩饰一般,他色厉内荏地斥道,“烟视媚行,成何体统!”
……
不成体统。
文朝上下的大街小巷,民生治安还较好的地方,大都贴有这样的檄文。
伤时骂世的人哪个时代都有,区别只是多寡。圣明时代敢说“面刺寡人者,受上赏”,又几乎人人识字,纠错的人就多,就更圣明;浑浊的时代又说“诽谤者斩”,并把识文习字垄断在某些人手里,纠错的人就寡,就越浑浊。识字的人不敢开口,不识字的开不了口;识字的死了,文明就断绝:这种恶性循环,直到文朝后的义朝重开学堂,才有所改变。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真正意义上的“伤时骂世”并不是一个贬义词,只是被一些悲春伤秋的酸腐文人给矫情坏了。悲欢相通,正反相成,爱到极致就可能生恨,恨极了痛极了自然要骂。爱之深责之切,人人都自顾不暇的时候,骂一个无关的东西干嘛?
这“骂”更像是一种警醒,一种鞭策,一种基于已有现实的不满指出,把你气得跳脚吓得魂不附体,在这期间无数次想:居然还有这般的弊端,倘一发作起来,可如何是好?——极端的甚至会想,是不是封了口,这事就没人知道?
待得灵魂归位,又寻得一种庆幸,一种解脱。将错就错堵不住悠悠众口,知错能改却能让人心服口服。
写这种檄文需要技巧:眼界的技巧,思想的技巧;文字的技巧,藏身的技巧,要让人掘地三尺都找不出来才好。在具备这种技巧的三两句真真假假的骂声里,这篇以“不成体统”为主旨的檄文,恰是张状元——一位姓张的秀才,后因屡举屡不中,最后还被人顶替而气冲九霄,扔了委婉的“寓”、“赋”体,易名“状元”的奇人所撰。
这位写檄文的奇才,眼光也毒辣,言辞也狠,大热天的能令人从头冷到脚,鼎盛时能把一株桃树骂得好似它结了西瓜。岭南李氏也骂,神鬼天意也骂,公子荆悦更是他笔下的常客——连“伟绩丰功无胜记,秽德丑行不屑书”,不在乎身后名的公子荆悦都几次气得想“上天入地而见其人”,又被郭四娘以最初的两句“何以充满活力”、“功不惮扬,过不惮改”给堵回去了。
这身只影单的逆潮者,更像是徘徊在朝廷之外,世家之上,百姓之间的天谏言官,一针见血地去堵那源头:哪怕形只影单。
文朝初立之时,位列王侯的郭四娘郭曲,曾专门为他和他这般的人独设一墙,好贴那檄文。那时即骂即改,令行下效,真的是一时大治。
说来有趣,哪怕民间传得再凶,岭南传得再不堪,无论是现下这一杆笔“骂
得一个时代抬不起头”的逆潮者,还是未来郭曲身边,那被命运狠狠愚弄,“阴险狡诈”的助潮者,都没有置喙过郭曲的风流。
大概人才的默契,万里之外也能看透。
……
人类啊,大概因为所处的时空不定,总处在不断的变化中。有时候总模糊地觉得,千年前还幕天席地,下一瞬却已砖瓦齐整了。
女装的青年仙姿映貌,每一步都是春雷破晓。他又怎知与未来的自己在风沙中相向而来,又擦肩而过,那多年后的雨丝是命运的讥嘲。
当他摊开掌心,错落的纹理仿佛腾空而起,上达云海,引来交织的幻象。方寸是一面威严而凶煞的旗帜,转瞬化成雾里孤灯明灭。倏尔是曲折蜿蜒的旭江水,最后霜冻在人迹苍茫的冰川雪原。
甘露雨水普泽天地前,云海中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