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扑腾了几次,她终于以半跪的姿势得以直起身来,一路半跑半爬地行到不远处,颤抖地挖出同袍、战马冰冷的身体。
她抹了一把泪,看同袍僵硬的手指上鲜血冻成殷红色。手旁是失去意识前拼了命留下的一个字:活。
活下去,活着守家国,活着安百姓,活着……
报仇。
身后可能还有追兵,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可她还是尝试了半刻去拖那干硬的尸体。不知是力尽,还是同袍的魂灵打定了主意要在此银素天地中长眠,连这么个简单的动作都失败了。
她勉强地捡回长刀,用这把杀过人见过血,也细细擦拭视作珍宝的铁器挖起雪,覆盖在同袍身上。风雪自发地补匀这冰风雪冢。又不断地压实、补全……冰原很快回归了纯粹的白色,纯粹到短发女子那样褴褛衣衫、血迹斑驳的身影是那般突兀。
她跪下,结结实实地磕了三个响头,踉跄着向前走。
长刀为杖,风雪为阻。在长刀被冻住,再也拔不出来时,饶是她再怎么坚定,也忍不住在空旷的山谷悲泣出声。
自此之后,她属于少女的心性真情,便完全地消磨干净了。
一路爬行,碎石划破了他的十指,冰棱刺破了她的衣襟。血道蜿蜒,支撑着她的,唯有那一个字眼。
直到眼前翩然降落一双玲珑的小脚,一抹红色的衣衫,她紧绷的心弦才就此崩断。坠入混沌前的一瞬她想:
侥幸活着,便踏平了岭南余孽;不幸殒命,就到了黄泉告罪。
是死是活,听天由命。
……
“记住了么?”半个月前,那对蓬头垢面的小姐妹面对面站着,小点的那个小声答:“嗯。”
抑制住伸手擦拭那泪水的冲动,大点的狠心道:“大点声,再背一遍。”
“我……我是医仙青缁衣的妹妹青卿,青缁衣是我的兄长……”五六岁的小姑娘嗫嚅着,说不出话来。
“翻来覆去就这么一句话?阮……青卿你怎么还是——不和医沾边记不住是吧?”姐姐气笑了,很快压下泪意,“医仙的妹妹别这么怂,张扬些——知府家的千金见过吧?”
“嗯。”小姑娘娇娇软软地答。
时间紧迫,姐姐只得放弃了纠正:“向杏林跑,遇贵人擦脸,遇恶人往泥坑里跳——打滚也行,把你那张脸遮住了!”
“好。”小姑娘应道,又去拉他的袖子,“姐姐……”
“你没有姐姐!”阮红兰一下子甩开她的袖子,“藏好了,一刻钟后来这拿盘缠。”
“可是我们没有可典……”
“不是我们。”前头的女孩冷下心肠,“是你。”
话是这么说,她转身的时候却是落了一滴泪。那泪顺着脸颊而下,划开了灰尘,露出白质娇嫩的皮肤,滚烫的下坠,又被临春的风吹散。
就此流离,生死两杳杳。
……
“孟先生……”
好久后才有个老者颤颤巍巍地把门扉开启,冲从小姐妹旁经过的少年点点头,精瘦的脸上双颊凹陷下去,显出荒年才有的景象。少年看得心颤,又问了声:“先生,您……”
“无事。”老者摆摆手,“怎么,找老朽何事?”
“先生……”少年姿态放得很低,眼里是藏不住的光芒,“我是想问……”
老者和他对视,少年毫不退避。
“我知。”
良久的无言后,老者摇摇头,就要把门闭上:“你别问了,老朽难以回答。”
“孟先生!”少年把手卡在门中间,“人心浮躁,国将不国;疲耗中土,事彼边兵。寸土不扩,人员渐少;日不暇给,民无聊生。先生不出山吗?”
老者又是摇摇头:“将去之人,做不了什么了。”
“先生!”少年说着便要跪下,那受过无数人跪拜的老者却急忙制止了。他像一个最普通的老人家那样,说一句“莫要折煞老儿”,只留给他四个字:
蜉蝣吞鲸。
老了,老了……
一位顶级谋士,三十多年不问世事,那他什么都不是。
孟老爷子看看天,叹一句:“老了啊……”
……
开启乱世的引子还在奔涌的旭江奔腾挣命,终结乱世的人已经出生。
三十年后尘埃落定,那只是现在说三十年……
朝不保夕,谁又敢想三十年。
此时一切论之过早,真到最后的时刻,便是再来一遍,同样的人,同样的事,甚至同样的决定,都不一定会有同样的结局,
此时此刻呀……
有的还未出生,有的还未死亡……三阙台上仍彻夜燃着烛火,珍贵的沉香和黄花梨木在火焰里异香成云。台上宫阁里帘帐下,尽是水袖杨柳腰若无骨的美人……
就在此时,皇城内一黑一白两个少年正在鼎烛夜谈。白衣少年身上佩玉将将作响,黑衣少年稚嫩的面目间已经带上了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