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快餐店之前，老板娘特意又送来一箱矿泉水，说是为了感谢大家照顾她的生意。这箱水李超说什么都不肯收，最后执拗不过老板娘便收下了，不过许风却清晰看到，李超悄悄塞进老板娘口袋一百块钱。
    察觉到有人看见了自己的小动作，李超对许风憨憨一笑，后者装作若无其事的看向窗外。每个地方都会有一方净土，就算我们不能跟他们一样，至少可以尽自己微薄之力，来守护这方净土。
    这话许风不记得是那位师傅说的话了，只知道他一直记在心里。总是遇到再多不平之事，也要相信终究会有一方净土，会有一帮好人。
    大巴车行驶在国道上，车上乘客大部分开始打盹。华玲依然没有听何慧的话，还是坐在了许风旁边。不过这次许风让她坐里面去了，这样也好给她一个靠窗睡觉的机会。何慧照样对许风嗤之以鼻，总会在许风转身后竖起中指。
    要不是因为她是女人，许风早就教训她了。一个女孩子家的，动不动就竖起中指成何体统。这话许风也懒得跟何慧去说，眼不见为净招惹不起总躲得起吧。
    车子又向前行驶了一个多小时，许风看到李超在不停变换档位，走上前一问这才知道。前方大雾看不清地面，李超只能用最低档缓慢前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要是真停在这里过夜，出点儿什么事他负不起责任。
    许风透过窗户看了一眼漫天大雾，也真亏了李超专业技术过硬。站在车厢里的许风连路面都看不清楚，李超竟然可以在这种情况下照常行驶。
    如果不是车子开着雾灯，兴许都不会有人发现路上有辆大巴车还在行驶。
    帮忙擦掉倒车镜上的雾水，李超忧心忡忡说道：“照这样下去，恐怕今晚真的要在这里过夜了。”
    许风问道：“不能找个旅馆或者服务区么？”
    李超叹息道：“导航上显示，最近的服务区也要一百多公里。旅馆的话也就咱们刚才吃饭那儿有，不过回头说不准雾会更大，看不见对头车更容易出事。”
    正常情况下，遇到大雾天气大巴车是必须停止行驶的。这话李超也跟许风说过了，不过他们现在情况比较特殊。大巴车的油也不多了，正常行驶也就够去到下一个服务区的。如果他们停在半路，这点儿油显然就不够用了。
    正值寒冬腊月的天气，停在半路的大巴车不能熄火，就算是等到天亮，车里的油也不够。到时候没油去不了服务区，如果大雾还没有散去，那才算是真的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
    听完李超的话，许风轻轻叹了口气，他也没想到事情会这么棘手。走不走都要面临露宿荒郊的结果，遇到能见度这么低的大雾天气，再走下去迟早也会出事。
    一直都很相信李超专业水平的许风支持了李超的提议，靠边停车步行赶往下一个服务区，然后去加油站买油送回来。
    到目前为止，这也是唯一可行的办法了。二人商量过后，许风跟李超便开始叫醒车厢里的所有乘客，根据刚才所想出的办法，一五一十的告诉所有人。
    前一秒还在梦乡的众人被突然叫醒，本就带着浓厚的不满情绪。再加上听到这么一个让人泄气的消息，车厢里顿时炸开了锅。说什么的都有，竟然还伴随着几个哭声和不满司机的谩骂声。
    何慧和华玲都很镇定，一个站在许风左边，一个站在许风右边。李超只是瞥了一眼他们，继续跟其他乘客耐心解释此时他们所遇到的情况。
    许风不去看喋喋不休的其他乘客，而是拉着李超走下大巴车，只是在临下车前说了一句话。
    “他们不愿意走路，咱俩去就行了，让他们在这荒郊野外等着吧。”
    这句话比李超说的那些都起作用，不用李超各自安抚，已经有不少人离开座位走下大巴车了。事情紧急许风顾不了那么多了，带着愿意跟他走路去服务区的人便出发了。许风可不想让李超等太久了，车里的油所剩不多，单靠取暖也撑不了太长时间。更何况夜越深温度越低，到时候如果车子熄火了，能不能打着都是个事儿。
    华玲和何慧阴魂不散的跟在许风身后，正常情况下她俩是不会离开大巴车的。走路对华玲来说还行，山区支教的时候经常走几十里的山路。这点儿本钱她还是有的，穿高跟鞋走上一百多公里也不是不行。
    但是何慧确实是因为害怕了才下的车，这荒郊野外的，要是让她跟李超留在大巴车里，那还不如让她直接死了算了。虽说走路是她最讨厌的一件事，但是跟让她留下相比起来，还是前者更容易让她接受。
    徒步走出十几公里，终于见到一家很不起眼的小旅馆。虽说地方不大但是东西齐全，很多人选择留下，几乎没人愿意跟许风去走接下来的一百多公里了。许风依然前行，也没让何慧和华玲跟着，毕竟不是什么时候都是人多好办事。
    北风呼啸，吹得许风睁不开眼，手电筒的亮光只能照亮前方两三米。四周全是茫茫大雾，紧贴着国道边缘，许风依然在艰难前行。
    他是个极重承诺的人，虽不轻易做出承诺，却从不会失信于人。就像当初的皇后酒吧，承诺过要完好无损的交到林雪手中，就不会在林雪没有完全接手之前离开。虽然许风中间有很多时候不在酒吧，但至少也兑现了承诺。
    把拉链拉到最高，紧了紧戴在头顶的帽子，大雾掺杂大风，已经将许风的外套吹得湿漉漉的。眉毛上全是雾水，有些已经冻成小冰条了。呼出一口微弱热气，让拿着手电筒的手吸收一丝热气。
    如此恶略的天气，却是让许风想到了临行前李超的话。如果风太大了，就不要逞强，等到风小一点儿再走。
    这话许风听得清楚，却也知道如果许风真那么做了，李超会面临什么样的后果。
    零下十几度的气温，再加上大雾大风，坐在一辆毫无遮掩的大巴车里。发动机转动时有空调升温，等到汽油耗尽，车子里的温度便会在一小时内和车外温度持平。到那时如果汽油还不能补充到位，李超能不能熬到第二天都是个未知数。
    顶风每走一段距离，许风便会背对着风格互动一下全身关节。这是在寺院时师傅教给他的取暖办法，经常在深山老林里迷路的他，记不清用这种办法死里逃生过多少次了。不过这也有个前提，就是必须有可以支撑下去的体力。
    从刚开始的快走，逐渐变成了慢走，最后在略作停歇之后，许风便开始了慢跑。他的体力消耗很快，如果真不能在体力耗光前赶到服务区，兴许他也会面临生死境地。
    前方路口，一辆打着雾灯的金杯车停在路边。司机正在给车子换上轮胎，可惜千斤顶很不给力，尝试很多次都失败了。有人透过车窗对司机指指点点，却不曾有人下来帮他一把。
    看清金杯车车身的一行小字，许风加速朝司机走去。先是用手帮司机板住千斤顶，尝试一次没能成功，许风摘掉手套再次跟司机一起尝试第二次。寒风刺骨，许风这次是真正体会到什么叫刺骨了。
    冷风顺着袖口吹进衣服里面，冻得许风直打冷颤。却因为要保持一个姿势不动，所以许风始终没有让双手晃动一下。司机示意许风松开手再换一种方式，执拗的许风依然纹丝不动，让司机赶紧把轮胎换上。
    卸下旧轮胎换上新的，期间不过用了三分钟时间。但是在许风出现之前，司机已经足足折腾了二十分钟。他的双手已经被冻得没有知觉了，放下扳手后去车上拿出一壶开水。一人一杯剩下的全倒在了手上，两个人被冻僵的手这才逐渐恢复了知觉。
    跟许风交谈过后，司机从后备箱提下两个大桶。根本不给许风客气的机会，丢给许风一件大衣便驱车离开，穿上那带有温度的大衣，许风提起两大桶汽油原路返回。
    正如刚才司机所说，他是一名经常跑长途的老司机，所以总会在后备箱准备两桶备用汽油。如果不是看许风不求回报，他是不会把备用汽油送给许风的。遇上这样的鬼天气，就算技术再好的司机也是没招。
    徒步三十公里，在经过旅馆门口的时候，许风只是进去要了碗水，却没有叫醒任何一人。既然他们选择待在这里，许风当然会尊重他们的选择。等许风赶到大巴车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两点多了。李超坐在没有热气的车厢里，用上最后一丝力气看了一眼许风。
    好在大巴车质量过硬，加上汽油后两下就给打着了。两桶汽油也就小半箱油，却足以让大巴车撑到天亮然后到达下一个服务区。拿出车厢里的泡面和零食，李超和许风坐在大巴车里喝起了酒。
    外面北风呼啸，车里酒香弥漫，如果说真要问这一夜许风收获了什么，那便是李超这位舍己为人的好司机，还有那位开金杯车的老司机。
    天亮后，大雾逐渐散去，许风和李超来到旅馆门口。结果跟许风想的一样，很多人提前离开了旅馆。兴许是因为赶时间有急事，兴许是因为怕惹祸上身。当初许风独自一人说要去服务区的时候，的确有很多人不看好这个提议。
    何慧和华玲还在，留下的还有三分之一。重新上车朝中州方向驶去，半路上却看到了一行二十多人组成的队伍。带头的许风貌似见过，不就是第一个提出留在旅馆，提议不去服务区让李超自生自灭的哥们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