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O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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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间不时炸起的电光。“天子一怒,伏尸千里”从来是一句充满血腥的典故,张煚欲劝,满朝公卿欲阻,却谁也没能拦住谢籍诛连九族的御题朱判。

    暴雨摧城时,谢籍怒火还没消去,便闻有老臣在雨中跪拜,求他收回成命。谢籍只当没听见,哪怕心腹元成安说“老御史年事已高,体弱多病,恐经不得秋雨肃杀”,谢籍也依然听若未听,闻若未闻。

    及至批完奏章,谢籍也没有过问那怕一个字,最后还是张煚过来,叫人把快不省人事的老御史抬到太医院去,张煚自己则登上台阶问宫人:“陛下何在?”

    “回张相公,陛下往徽猷殿去了。”

    后|宫是张煚这样的外臣不能踏足的地方,张煚便进了大业殿就座,并叮嘱宫人即去徽猷殿一趟,请天子来大业殿。宫人去倒是去了,不过谢籍什么准话也没给,哼也没哼一声。

    “九哥。”

    “山山也要劝我放过他们?”

    邰山雨摇摇头:“不是,我还捐了银呢,也是恨的。但你看看阿岩,他才多大,什么也不知道,成天就知道傻吃傻睡。想来世间孩童多如此,是以,纵使父母罪孽无可恕,稚子何辜?”

    事实上,邰山雨觉得那些敢于向赈灾银伸手的人,死一万次都不为过,但诛连九族却不是必需手段,这个时代下,家里的顶梁柱死了就是对以往享乐的最大惩罚,很不必高高举起屠刀,反落自己一身腥臭。

    邰山雨也很知谢籍脾气,不能这么一上来就劝全放掉,得一点一点说,得从“痛快死算什么惩罚,不痛快地活着才叫恕罪”这个方向去劝解,不然别的他一准不能听。

    然而,谢籍听她说完话,却是定定望她,沉默良久后才声音略哑地开口道:“山山亦觉我行事暴戾?”

    一时间,邰山雨心中竟很慌乱,被谢籍用这样的眼神看着,仿佛心里的想法都被他看透一般。虽然她并不觉得这是暴戾,但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意义是接近的,真说起来,她和在雨里跪着的老御史有什么区别,甚至还更有不如:“九哥,他们该死……”

    这样的话后边自然还是有话的,但谢籍却打断了她,笑道:“确实该死。”

    邰山雨:……

    谢籍现在的状态,让邰山雨深感不安,她不怕别的,只怕有一天,谢籍连自己都不认得自己了。还是说皇权真的容易让一个人深陷于掌握生杀大权独断之中无法自拔,长此以往,谢籍究竟会变成什么样?

    变这个字,一直是邰山雨最怕的,不管人和事,一旦开始生出变化来,那么就是牵一发动全身,会从点到面开始转变,最后可能一切与原来面目全非。

    谢籍含笑说“我去看小混蛋怎么又哭了”,邰山雨看着他背影深深长长地叹口气,然后扭脸看向窗外的雨和渐渐沉下来的黄昏。空气中飘满秋日的气息,愉悦时闻来是秋日的温柔浪漫,担忧时闻来却是惊心魂魄的肃杀萧瑟。

    “殿下,雨势太大,进内室去罢。”

    邰山雨点点头,去屋里把沾了雨气的衣衫换下,对着灯烛无声出神。她从前觉得,谢籍是位明君,他勤于政务,不沉迷玩乐,他心中怀有远大志向,这种种都是明君所备。现在她也依然认为谢籍将会被百姓所爱戴,将会是一位有为之君,将会青史垂名,然而这名恐怕要毁誉参半,如同汉武,如同始皇。

    “他刚才看我的时候,我觉得自己仿佛已经失去他了。”归根结底,这才是邰山雨最怕的。

    情至浓时,怕的便不会再是别的,而是失去他。

    又片刻,谢籍抱了阿岩来,阿岩在他怀里使劲挣扎使劲嚎,嚎得邰山雨都不禁从沉思中回过神来,下意识朝谢籍伸手:“怎么又较上劲了,阿岩同你爹一样别扭。”

    小别扭可喜欢大别扭了,见不到要闹,见到了更要闹,大别扭也喜欢小别扭,闹时嫌弃,不闹时还有点不习惯,真不愧是一脉相承的父子俩。

    谢岩倒也好哄,现在已不需要邰山雨一刻不撒手的抱着,只需要离他近一些,叫他时时能见着她即可。哄好小别扭,把他放在小摇床里,他对着摇床上的星星月亮小猴子小兔子和云朵什么的,看一会儿就能自己把自己哄睡。

    小别扭一睡,便显出邰山雨和谢籍不同以往的沉默气氛来,邰山雨揉揉额角,只觉头疼得不行。她从不曾面对过这样的谢籍,有些方寸大乱,不知道该怎么才好。

    她才揉几下额角,便感觉自己被谢籍身上的气息包裹,不等她反应,谢籍的手已经覆上她额角,轻轻为她揉着:“尚未养好身体,便不要担忧过多。”

    “九哥,我只是害怕,你不要生我的气。”邰山雨说着说着,竟发现自己眼眶有些湿,眼泪说滚下来就滚下来,她都被自己的情绪给惊着了。

    她也同样惊倒了谢籍:“山山莫怕,我并未生气。”

    只不过是同样怕失去眼前人而已,显然他们在一些观念上根本无法契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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