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摁在水里过,就算有干粮也早泡汤了。 “真不吃?”姥姥说,“不要客气啊。” “真不用!谢谢您咧!”周干事满面堆笑。 他是北方人,说话带有明显的儿化音。 八十年代各地交流没如今这么频繁,在重庆山区,公路、水电均不通的闭塞地带能听到北方口音是件新奇事,仅次于听见外国口音。再往前数二十年有知识青年上山下乡,无数城市青年插队到农村生产生活,但那也时过境迁,他们当中的大部分都回城了。 周干事年龄在三十岁上下,应该没赶上那拨运动。 “不吃饭,那总要喝茶吧。”姥姥又吩咐唐缈,“你去给周同志泡杯茶。” 唐缈起身往厨房去,问唐好待客的茶杯在哪儿。 唐好正在洗碗刷锅,听到这话便在围裙上擦手,从碗橱里取出一只搪瓷杯子,一看就来历不凡,因为上面写着: “赠给中国人民解放军万县驻军指战员。 ——万县革命委员会,一九七七年一月” “家里有人在部队?”唐缈问。 “没有。”唐好说,“是表舅爷顺手牵羊来的。” “部队的东西他也敢偷?”唐缈瞪大眼睛。 唐好偏着头说:“他有什么敢不敢的,还不是看上了就揣在怀里。” 她洗干净杯子,趁着唐缈不注意,从口袋里掏出一块黑色小手绢沿着杯沿迅速擦了一圈,不露痕迹地收起手绢,这才把杯子递过来。 “唐缈哥哥,泡茶去吧。”她笑嘻嘻地说。 唐缈正在和唐画玩,见有了茶杯,便从灶台上的大茶壶里倒了一杯浓茶,捧出去放在周干事面前。 周干事望着杯中茶,只是道谢,但不喝。 这个姓周的身高大约一米七八,肩宽背厚有些壮,高鼻深目,毛发旺盛,好像还是络腮胡子(但剃得很干净),总觉得不太像中原人。 姥姥问:“周同志,你是哪里人呀?” 周干事说:“您太客气了,就直呼我名字周纳德吧。我是张家口那边的,在北京也呆过几年,但我有点儿俄罗斯血统,我外婆是苏联人。姥姥听得出来吗?” 姥姥摇头笑道:“云贵川三个地方的人我还能勉强听出口音,北方就算了。你是什么时候到我们乡里来的啊?” 周纳德说:“来了有小半个月啦。乡里的领导让我先熟悉环境,可这儿路真难走,我才刚刚跑了三个村子。所以这次我听说卫生员小赵要来找您,我就跟着他来了,正好把这一块走访一下。” 姥姥又笑:“那你这回来的可不合算,我家前不靠村,后不靠店,就是山坳里单独的一户。” 周纳德有些言不由衷:“划算!我是乡里的干部,照理说整个风波堡乡角角落落、但凡有人的地方都要跑到,要深入群众,才能更好地位群众服务嘛!” 姥姥说:“你叫周纳德,这个名字可不多见呀。” 周纳德说:“您可错了,这名字最普通了,就像有人叫张纳福,有人叫王纳财,我叫周纳德,怎么说也比那些人境界高些不是?” 唐缈插嘴:“周干部,你喝茶呀。” 周纳德微笑拒绝:“哦,我不渴。” 唐缈挑起眉毛:“是嘛?你走了好几个小时的山路,又折腾这么半天,居然不渴?” “真不渴。”周纳德依旧婉拒,“你们别客气,你们请自便吧,我等天一亮就走。” 唐缈觉得没趣,转身回厨房。 唐好正在帮唐画洗脸洗脚,两人准备上床睡觉,见他来了就问:“那个人喝茶了没有? 唐缈摇头,突然凑到唐好耳边,极小声地问:“你在茶里加了些什么?”
唐好不承认:“我没在茶里加什么呀。” “真的没有?” “一点儿都没。” 唐缈问:“那为什么都说咱们家的东西不能乱吃,连水也不能轻易喝?” 唐好失笑:“胡说八道,你是不是听表舅爷说的?他是个老促狭鬼,最喜欢编谎话吓人,别人越害怕他越高兴,你不要听他的!我在家里十三年了,唐画也快六年了,如果家里的东西不能吃,水不能喝,我们岂不是早就饿死渴死了?” “咬我的那只毒甲虫怎么解释?”唐缈问。 那两股狂飙的黑色鼻血可让他记忆犹新,年轻人或血气旺盛或打闹失手,喷鼻血是正常的,但喷黑血就骇人听闻了,反正他之前没见过。而且事后回想唐好的解释,越想越不对劲,越南产的“巧克力豆”是什么鬼? “反正不是我养的。”唐好抵赖。 “你上回还讲养了一千多只。” “你听错啦!”怕他继续问,唐好赶紧抓着抹布跑了,说是出去收拾一下,姥姥让周同志就睡在吃饭桌子上。 唐缈也追出去,来到客堂见周纳德板正地坐在桌旁,背挺得笔直,双手在膝盖上方握起又松开,松开又握起,屁股只沾了小半张凳子,脸上笑容有些僵硬——说穿了,他看上去有些紧张。 姥姥倒是和平常无异,去里屋找东西给他盖,山间温差比平原大,夏季的后半夜还很凉,稍不留神要冻感冒。 见姥姥走了,周纳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