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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缈几把全部掏出,见都是些毛票和分币,来不及细点,将其连同几件胡乱收拾的汗衫短裤,一包万年青饼干,一军用水壶白开水一起塞进了书包。 他环视四周,打定主意,从二楼阳台翻了出去,落在一楼人家的院墙上。 那家四十岁了还流着涎水的傻儿子正在毒辣的阳光下曝晒,看见了唐缈,便“咄、咄、咄”的喊起来。 唐缈威胁说:“大呆子,再瞎喊我脱你裤子了!” 大呆子口齿含混,但毫不示弱:“唐……唐缈哥哥坏!” 唐缈见他右手握拳,像是紧捏着一个东西,便问:“手上什么?拿给我看。” 大呆子连忙把手藏到背后:“不……给你看,你坏哥哥!” 大呆子本性尚可,但智商较低,常常犯无心之错,比如拿人家的东西。 这一片是工厂家属院区,基本都是同一个单位的,每家每户都是熟人,经济状况也差不多,所以不太加以防范。如果偶尔人出去了却忘记关门,大呆子就会摇摇摆摆地到你家去,看见了什么就拿起来玩,玩腻了放回去,或者随手一扔。 唐缈担心大呆子拿了人家的钥匙或者证件之类的,一定要他拿出来,于是甜言蜜语哄他,说请他吃糖,带他出去玩。 大呆子摊开右手,把一小张硬卡纸交了出来。
那是一张被手汗泡软了的船票。 “南京至重庆?”唐缈捏着船票翻来覆去看,那上面写得很清楚:重庆江轮客票,五等无铺,票价x元,还戳有红色钢印日期。 “今天晚上七点开船?”唐缈惊道,“大呆子,你是从哪儿偷来的这张票,那个丢票的人非急死不可!” 大呆子说:“不是偷的,阿姨……阿姨给的!” “什么阿姨?” “就是门口……阿姨给的!”大呆子很坚持。 “大院门口?”唐缈又问,“老阿姨还是小阿姨?” “小……阿姨!” “是你认识的小阿姨吗?” “不……认识!” 大呆子的自我认知是六岁,所以他口中的“小阿姨”应该是一位不到三十岁的成年女性,本来应该坐今天下午的轮船去重庆,结果路过家属院门口时粗心大意丢了船票,让一个傻子捡了带回家。 唐缈指着大呆子的鼻子说:“你吊人闯祸了,居然偷人家船票,小阿姨去不了重庆了!” “没有偷!小阿姨……给我的!”大呆子嚷嚷。 唐缈正在为难,考虑怎样才能找到失主,突然听到他爸咆哮:“唐缈——!麻了个痹的,你跑到那块去啦——?!” 他来不及多想,将船票往口袋里一揣,三步并作两步逃出了家属院。 院外停着辆拉棉纱的卡车,司机就在不远处跟人买烟,他纵身一跃跳进车斗的棉纱堆里,心想着车子开到哪儿就兜到哪儿。 谁知道车子发动后,晃晃悠悠,又有好凉风,唐缈两眼一合睡着了。睡着了以后做梦,梦见被他妈揪着膀子摇,摇得骨架子都要散了,他痛苦地讨饶说:“妈!妈!我知道错了我错了,我就让小刘打瘸了算了!” 只听他妈咆哮说:“谁是你妈?谁是小刘?快起来!你是哪块来的?怎么跑到我车上的?” 唐缈睁开眼,发现他妈不见了,面前是胡子拉渣、凶神恶煞的司机。 他跳起来抱头鼠窜,司机在后面挥舞着拳头臭骂,他继续跑,跑了一阵才发现自己到了江边,司机拉着棉纱是过来装船的。 不远处就是码头,江风习习,涛声入耳,天空中晚霞迤逦,江岸上青幽幽的芦苇滩无边无际,黄浊的水面十分宽阔,极目远眺才隐约望见江对岸的高炉。 “嘿,这就有儿点巧了,偏就把我带到这儿。” 唐缈又掏出那张船票,小小的票面上,鲜红色的“1985年8月x日19时正”分外醒目。 唐缈望着远处的大钟,暗想:现在刚过六点,还有一个小时开船,小阿姨是不是已经到码头了,还是依旧在找丢失的船票?也不知道她能不能赶上。 她去重庆不知道要做什么,探亲,出差,还是读书?可怜她命里有一劫,碰到了大呆子,这张船票好贵的呢…… 落日熔金,太阳快下山了,码头上点起雪亮的大灯,人来船往,装货卸货的车辆络绎不绝。好多客船像楼房般高,甲板上还有二三层,船身白底红漆字“嘉陵号”、“汉口号”,仰视观之,仿佛还带着上游大江上的涛声与雾气。 唐缈深呼吸,说:“好风凉!” 他这个人是字面意义上的不安于室,喜欢离家出走,所以半个南京城的民警都认识他。 长大了还好些,赶到他七岁之前,周围片的小警察头一天上班就得被老民警带到幼儿园认人——“记住了,这就是唐缈,他爸叫唐亚东,在国棉二厂当电工;他妈叫孙红民,国棉二厂挡车工。你们要记得啊,否则要出事。这个小孩虽然才五岁,但今年就跑了二十趟了,要不是我是警察不能知法犯法,要不是小孩年龄不够,我都想把他直接关到看守所去一了百了!” 唐缈能在父母身边长到十八九岁,也是奇事一件。从侧面说明人贩子也有眼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