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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着沈元歌坐在一处幽静水潭前,声音没有一丝起伏,咬的却很重,“我并非介怀他在生死未卜的妻子和藩军之间选择后者,在乡野中摸爬滚打的时候,也从未想过他能找来给我什么富贵锦绣,而是这一切原本可以不用发生。”
萧廿盯着粼粼秋水,眉目间若有阴鸷隐现:“我娘身怀六甲,从陇南的冰天雪地里千里迢迢逃到江东,落下一身病,离世的时候也是初秋,天还暖着,浑身关节生满了骨刺,无一处不冰寒,吐了半床血,她原本可以不受身孕拖累,和舅舅一同退到甘宁,她后半生原本可以好好的,是我和…是我和燕启把她害成这样的。”
沈元歌一时间觉得言语无力,只能握住他攥的死紧的拳头,想让他放松一些,轻轻道:“你有什么错处?燕统领他们也是两厢情愿…”
“我知道他们两厢情愿,”萧廿蓦地打断她,“可事实就是这样,一个男人的一念之差,也许会对他的女人的后半生造成无法挽回的影响,所以在没有给心上人一世安稳的底气的时候,他就该管好自己!”
沈元歌一怔,方才被他连拉带挟跑出来的一身汗忽的蒸发,涌上一层凉意,突然就能理解了,这是不是也是他把自己带离京城那个是非之地,却迟迟没有娶她的原因?
他面对燕启这个生父时表现出来的冷漠,其间掺杂了不知多少自我怀疑。一直以来,他恨的其实是自己,也无法原谅这个不分时宜把他带到世上的男人。
沈元歌心底被对他的疼惜击的一片柔软,伸手延上他的臂弯,缓缓搂住:“萧廿,别这么执拗的把过错加诸在自己身上,想想你母亲,她当年同所有人都断了联系,独自一人逃出来的时候,会不会其实很庆幸,她给燕家留下了一条血脉?”
萧廿眼底轻轻一震,转目望向她,沈元歌眸色温柔如水,把他躁动的心绪一寸寸抚平下去:“你不是她的孽缘,是她的支撑和希望啊。”
这一句话戳到了萧廿心里,每个人都有偏执的点,他脾气倔,钻起牛角尖来更难回头,但是只要戳中了,总能慢慢掰回来。
沈元歌端详着他的神色,心下微松,把头靠在他肩上,道:“你如今归军,锋芒初露,同王爷和统领共谋大事,你的母亲在天之灵,也会以你为傲的。”
“他在宗祠中安置了母亲的牌位,以正妻之名。”萧廿唇角僵硬地动了动,“母亲病逝不过四年,牌位在燕家立了已有十数年了,真是…”
沈元歌道:“你要去吗?”
萧廿沉默片刻,沈元歌方才说的话果然起了作用:“母亲是希望我去的,我想。”不然他的牙牌上刻的就不会是燕崇了。
“她的忌日快到了,没几日就要离开蜀地,我必须定下祭奠的地方,提前祭拜,往年都是在甘宁,只是燕家宗祠,想来更遂她的愿罢。”即便他不愿意承认。
沈元歌点点头,忽地见他涩然道:“很多时候我都觉得,还是没有我这个人比较好。”
沈元歌一愣,她能理解萧廿的想法,十多年前她也不止一次的这样想过,不过她还是皱起眉头,打了他一下:“那我是不是也不该…”萧廿打断她的话,搂住她道:“那是以前,遇到你之后,就再没这么想过了。”
沈元歌娥眉微挑:“真的?”
萧廿亲亲她的额。
他本来好像只打算默认的,不知为何又来了一句:“没有我你跟谁去?”
沈元歌捶他:“去你的。”
萧廿笑了一声,不过那笑容转瞬即逝,道:“我明天走,等从云南回来,发兵北上。”
沈元歌颔首,依偎着他道:“我知道你一时半刻还不能看开,不过我会陪着你的,不管你是喜是忧,时局是好是坏,太平还是颠沛,我都会陪在你身边。”
时至今日,她已经知道,萧廿并没有看上去那么战无不胜坚不可摧,就算他铸造了一个结实的壳子,怀疑和仇恨的心魔依然在里面叫嚣。
两个人本就是在相互拯救,相互支撑。
萧廿一转头,便看见了她睫毛上洒着的一点细碎阳光,薄唇抿成的一条线也弯起了些许弧度,手抬起来,揉了揉她的头发。
萧廿才试着打开心扉接受这件事情,燕启要带儿子回府的消息传到家里,却掀起了惊风骇浪。
燕启同现在的妻子更像是政治联姻,裴肃和一干手下到云南时亟需稳住根基,许多年轻军官都娶了当地豪族的女儿和部落土司家的姑娘,燕启却是个例外。
他本没想成家,甫一开府建牙,头一件事便是盖起祠堂,还将“亡妻”萧笙的排位请了进去,恨不得人人都知道他燕启是个鳏夫,嫁了他的女子就是续弦,可云南巡抚钱家的小姐不在乎,非就看上了他,也是个娇生惯养的,为了嫁人闹出不少事来,迫不住女方家族压力,到底还是娶了。
日子总得往下过,将近二十年,钱氏也给他生育了一子一女,儿子眼瞧着过两年就及冠,藩军这边形势大好,取代朝廷指日可待,燕统领突然又冒出一个嫡长子来,占了继承人的位子,让她儿子往哪搁?钱氏险没咬碎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