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惹君第4部分阅读
,恐怕便无空闲与我一叙了。”若非她伤重至此,他还无法与她说上一句话呢。
这话有理。
他自我解嘲的能耐让巫绯语对他顿生好奇。“可有备酒”
“姑娘的伤实在不宜饮酒。”
“但你还是备了。”她已隐隐闻到酒香。
“秉烛夜谈若不把酒言欢,何来乐趣”关于这点,姑娘可比当家的懂得品味人生多了。
“你很风趣。”与他谈话似乎能让心情好上许多。
“这话姑娘若能在当家的面前说就好了。”君韶安说得有些委屈。所幸老天有眼,这世上还是有人懂他的。
隐下浮上唇的笑意,她开口让他入内:“进来吧。”
“打扰了。”推门而入的他,捡了个离巫绯语床畔最远的位置落座,并有礼地垂下了眸。
“是你救了我”她侧卧床榻、单手托腮,透过床幔望向他的眼是审视、是观察。
自她昏沉沉地醒来之后,全然陌生的房间摆设让她明白,她获救了。
她还以为这回自己肯定会在地府游荡了,不料还是硬被拖回了人间。
这可算是祸害遗千年
“我可无此能耐。”此功劳他可不敢占。“我不过是被派来这儿守着姑娘而已。”为此,他还累垮了一匹良驹。
“被他所派”巫绯语的语气有些怪异。
两人之间不用言明也知晓这个“他”所指何人。
“当然。”不然有谁能“催”得动他。
“不值一本书的我,他何必多此一举”这句话她可是会记一辈子,死都不会忘的。
不值一本书君韶安怔了下。
此种说法他还是头一回听见。看来,他错过的好戏不只一场。
记得,那日他赶至这座攸皇向来不让外人踏入的“松涛园”时
“当家的和大夫已待在房里一天一夜了,那染血的水盆不知已换新多少回了,你瞧那姑娘还有得救吗”
侍女们的窃窃私语教他的耳朵自动竖得好高。
“可不是吗方才我帮姑娘更衣时,她的手脚冷得跟冰一样,脸色苍白不说,气息还似有若无呢。依我看啊”
“怎样”有一侍女急问。
“除非姑娘情况好转,不然大夫是回不了家了。”那不吉祥的字眼,此时谁敢说出口。
“说得也是。”另一位侍女点了点头。“我从不曾见当家的脸色这么难看过,彷佛只要有人敢说没救了这三个字,便会和那人拼命似的。”
“喂,你说,当家的和这位姑娘是何关系”
“这我怎么知晓呀。”侍女蹙了下眉头。“不过,换作是我的心上人命在旦夕,我也会像当家的一样彻夜守候的。”
“姑娘恐怕对当家的有所误会。”回想着那些侍女的对话,君韶安公正地开口。
根据他听来的“耳语”,当家的为了她几乎已变成不是他所识得的当家了。若要说当家的对这位姑娘无情,那真的是见鬼了。
“误会”巫绯语扬高语气,目光又不自觉地往右手腕瞧去。
自她清醒至今,她已不知往手腕瞧上多少回了。没有红绳,没有绑系过的痕迹,一切果真是令人失望的一场梦。
倘若不是梦,她会相信君韶安所言,是误会一场,因当时她确实见着了“他”眼底那说不出口的伤痛与哀愁。
只可惜
“他最终会出手救我,不过是因为我还有利用价值吧。”她自嘲一笑。“至少还有个女人等我去救呢。”
第5章2
女人君韶安一听,神情有异。
这两个字的用法好似有些不妥,但待救之人确实是个女人这点也没错。
“姑娘若能救活这女人,当家的会感激你一辈子的。”
“感激”巫绯语哼了哼。“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要来何用”她宁愿他对她算了。“倒杯酒给我。”
君韶安闻言连忙端了杯酒。掀开床幔,置于床缘,弯身退下。
“身上有伤还敢饮酒的,恐怕只有姑娘一人。”
“见我有伤,没要我好好歇息反而备酒找我一叙的,也只有你了。”
君韶安唇边的笑意加深了。“如此说来,姑娘与在下应可结为知己。”
“那样对我有何好处”巫绯语柔亮水眸闪着精光。
“哈哈”君韶安佩服地笑了。“好处可多了不如我先说个故事给知己听听可,好”
她不置可否地耸了下肩,一口将酒饮下。“酒给我。”
叹口气,他默默将整瓶酒献了出去。今晚他可亏大了。
“有个婴孩,打出娘胎起便有些与众不同。别人是呱呱坠地,他却是睁着一双饱含好奇的眼,彷佛急欲将这人世间看清一般,黑瞳骨溜溜地转着。这婴孩非常好养,不哭不闹,总是乖乖地一个人待着、玩着,甚至牙牙学语般的说着大人不懂的稚言嫩语。起初大人们并不以为意,直至这孩儿的言词宛如与人对着话、举止彷佛与人玩耍时,方惊觉不妙”
说至此,君韶安看了巫绯语一眼,见她边听边饮着酒。
他笑了笑,又继续道:“更不妙的是,随着孩童年纪渐长,他的左眼瞳竟悄悄变了色。被孩童左眼的变异吓坏的爹娘惊得不知该如何是好,他们偷偷摸摸地带着孩童离开村落四处求医,不料大夫不是被他的模样吓着,便是束手无策,根本无从医治起。因此,求救无门、心急如焚的爹从此一病不起、撒手人寰,留下相依为命的母子四处躲躲藏藏,靠着打零工求温饱,一个村落换过一个艰苦地生活着。奔波劳动加上长期饿肚子,孩童的娘终于支撑不住而倒下。在他们抵达下一个村落前,孩童突然拿出布包里的剪子刺向自己的左眼”
听及此,巫绯语饮酒的动作稍顿,她若有所思地看着君韶安。
“还好,孩子的娘抢得快,总算保住了他的眼,不过脸颊却画出了一道血痕,破了相。为了不再让娘为了他而颠沛流离、伤神难过;为了让娘能正常地过日子、好好养病,一只眼睛算得了什么孩童的孝心,他娘当然明白,但视孩童为心头肉的娘亲又怎舍得泪眼相望的母子俩终于忍不住抱头痛哭,将几年来的心酸一股脑全哭出来”说到这,心绪随着故事波动的君韶安忍不住深吸口气。
“后来呢”见君韶安停住了口,巫绯语忍不住追问。
“后来,孩童仍是叩别他娘,要他娘亲好好在村子里过生活,而他则允诺不论发生任何事,他必好好活着,绝不轻生。”这故事他也是挖了好久,父出许多代价换来的。以此当做见面礼送给知己,够大方了吧
“他的眼珠是什么颜色”巫绯语状似不经意地问起,眼眸又不自觉地望向手腕。在她梦中,他的眼是翠绿的宝石
“这我就不清楚了。”君韶安也深感遗憾。“当家的面具不曾取下过,就连睡觉时也一样。”
“是吗”她轻声说着,对他的好奇蠢蠢欲动。“你可知晓,待我解毒的女人身在何处”她心里有了新的盘算。
“离此约两日车程。”
“明日一早咱们便起程。”再拖下去,连她也会失了把握的,况且她也急着向他索取“救人”应得的报酬。
“姑娘的伤根本还不能下床。”这还躺在床上动不了的女人未免也太心急了。
“咱们是做马车,又不是用走的。”她自有她的道理。
“可是当家的说”
“当家的说什么不重要。”巫绯语打断他。“咱们又不是干坏事去。”
隔着床幔,君韶安似有所悟地看着她。“我似乎有些理解何以当家的会被姑娘惹得心烦意乱了。”
行事作风总是出人意表的她,确实有引人心动的本事。
“我惹他心烦意乱”巫绯语嗤笑一声。“我说过了,在他眼里我根本不值一本书”
“是这样吗我只知道派我亲自守在这里的当家,可是要我每日巨细靡遗地向他回报姑娘的状况呢。”说到此处,君韶安重重地叹了口气。“我说姑娘呀,好歹你也该要有点重伤之人的模样吧,镇日安安静静的,不见你呼疼也不喊痛的,这要我如何回报”
“一二三五六七。”她凉凉地说了声。“这样回他不就得了。”
一二三五六七何意 君韶安抓了下头。
无四不就是“无事”嘛。
“哈哈姑娘和我一般是风趣之人,但别忘了,当家的可不是。”这样回报出去,他不是存心找死吗“况且,身为女人偶尔显露出弱不禁风、惹人怜爱的模样,岂不更讨男人欢心”
“你要我哭哭啼啼、唉声叹气”
“不。”那样的女人他也受不了。“我是要姑娘别太逞强,适时地依靠一下男人,男人才会疼你入心哪”
没好气地睨了他一眼。“那你就写痛呼连连、食不下咽吧。”
“好主意”即知即行,他连忙取出随身纸笔准备回报。
“回报完后别忘了去备车。”巫绯语特别交代着。“马车里的垫被帮我铺厚一些,还有别忘了搬三瓮酒上车。”最后这件事尤其重要。
“是。”君韶安微微一笑,乖乖领命。
手起笔落,他带着一股潇洒之气的字迹于纸上翻飞
卯时,姑娘苏醒,香汗淋漓,唤侍女拭汗更衣。
更衣中途,昏厥倒地。侍女大惊,仓皇寻吾。
姑娘体态轻盈、肤若凝脂、面若桃花,若非伤重所致,那声声娇喘恐惹人无限遐思。
触其肤,肤热炙手,忧其伤口恶化,拟重新检视伤口以求心安。
放下笔,君韶安颇满意地审视一遍,难得他今日文思泉涌,看来与巫绯语一叙之事,他来对了。
就不知当家的要的回报,这回可够巨细靡遗
“攸皇人呢”
不客气的用词、不客气的语气,来自不请自来、不受欢迎之人。
“整日追着当家的不放的你不是最清楚”都翠也不客气地回着,盯着帐本的眼,抬也未抬。
这女人,仗着一头畜牲四处耀武扬威,言行举止毫无大家闺秀便罢,还敢大剌剌地对她颐指气使
哼若非当家的交代别惹事端,她都翠岂是任人喳呼之人
“他趁我不注意时跑了。”牡丹恼羞成怒。“快说他上哪去了”
好个攸皇她守在茶庄这几日,不是好几日不见他踪影,便是见他好几日足不出户。如此让人难以捉摸的他,让她想见上他一面都难,更别说和他说句话了。
方才,她好不容易见他出茶庄,却是连个照面都还未打上,他已一晃眼地不见人影了。
不甘心的她带着黑豹猛追,原以为凭着豹儿的嗅觉与动物天生的敏捷终能将人找着,不料却连个鬼影子也没瞧见。
“当家的上哪去不需向我报备。”就算她知晓,她也绝对不会告诉这女人的。“还有,茶庄不欢迎你,你别擅自闯入,这儿可不是你家。”
“你”牡丹的怒气暴发。
“怎么想动手”
“你以为我不敢”牡丹的手握上腰上软鞭。
“你当然敢。”都翠嘲讽一笑。“连当家的奉为上宾的巫绯语你都敢动了,还有什么是你不敢的”
那一日,背过身严厉地下逐客令的当家脸上那极力隐忍的怒气与不轻现的忧心,她可忘不了。
“奉为上宾”牡丹嗤之以鼻。“一个根本不值得用天书交换之人,怎能称为上宾”
“你真这么以为”都翠的笑中带涩。
虽不愿承认,但巫绯语已占据当家的心却是不争的事实。或许当家的尚未察觉自己的心意,但女人对这种事总是特敏感而且出奇准确。
“何意”
“你现下还活着,当真以为是当家的不敢动你”都翠不禁觉得好笑。这女人到底是太天真,抑或过于有自信
“我没犯着他,他凭什么动我”牡丹仰起下巴,说得理所当然。
“巫绯语能不能活下来还未定,你敢说你没犯着当家的”
“是攸皇自己不愿意用天书交换她的。”牡丹推卸着责任。“她的死活得由攸皇负责,而非我。”
“推得倒挺干净的。”都翠哼了声。“我只能告诉你,你的命是当家的特地为巫绯语留下的。”
牡丹抬眸望她,满眼疑惑。
“不懂”都翠面露鄙夷之色。“巫绯语有仇必报,留着你只为了日后好让她报一箭之仇。”
若非自松涛园返回的当家心神不宁无法入睡;若非当家的极度压抑的忧烦几近崩溃,当家的是不可能向她吐露这些事的。
“倘若她活不下来呢”牡丹偏要这么问,她就是不希望她活下来。
“有此可能。”都翠理解地点点头。若非如此,当家的也不会忧心忡忡、坐立难安了。“那么,你、你的豹,和你师父就得准备陪葬了。”
“凭她巫绯语”牡丹扬高语调。
看来,还有人天真的以为杀人不用偿命呢
“当家的一连失踪好几日,你以为他上哪去了当家的回茶庄一待数日不出门,你以为又是为了什么”
牡丹瞪视着都翠,心中隐约有底。
“就算赔上他自己也不够偿还她一命这话是当家的那日说的。”都翠的口气中有些感伤。“连当家的都这么说了,你们那三条命又算什么”
其实,亲耳听当家的如此说的她也暗自难过许久。
她都翠力求上进,为玉馔楼父出多年,好不容易挣得掌柜一职所为为何不就是为了够资格站在当家的身边,当面与当家的商谈议事吗原以为,只要能常常见当家的一面,她便心满意足;原以为她从不隐藏的心意,当家的总会明白,谁知道半路杀出了个巫绯语,毁了她的一心想望。
“巫绯语在哪”牡丹的脸色难看极了。
“在她该在之处。”都翠这话说了等于没说。
“攸皇方才匆匆离开是去见她”她的一肚子气都涌上心口了。
“你说呢”
“你告诉攸皇让他趁早交出天书,否则”牡丹故意顿下话来。
“否则你便会再度滥杀无辜”都翠满脸轻蔑。
“是吗”牡丹扬了下眉,语带神秘。“这答案你自己问攸皇去。”身子一旋,连声招呼也不打便往外走去。“拥有天书的他,无所不知不是吗”
第6章1
攸皇最重要的女人
巫绯语望着虚弱地躺在床上的女人,眼神从原本的忌妒转为讶异再转为恼火。
眸一斜,她适时捕捉到君韶安那不及掩藏的看戏表情。
“看我出糗你很开心”她唇边漾着冷冷笑意。
唇上的笑容一僵,君韶安一脸无辜。“此话何意”
“你还真沉得住气”巫绯语面纱下的唇扯了下。“明知我对攸皇口中所说重要的女人吃醋,你也冷眼旁观而不说破”
“原来你在吃醋啊”君韶安佯装一脸恍然。“这么说你喜欢着咱当家的喽”
“别岔开话题”巫绯语脸颊染上红霞。“哼,还说要当我的知己”她哼了声。“天底下有哪个知己存心等着看对方闹笑话的”
“她真的是女人没错啊。”
“女人”巫绯语瞇了下眼。“这头发花白、脸上有皱纹之人,正确的说法应该是妇人才对吧以她的年纪都可以当攸皇的娘了,你还说她是”突然,她住了口。
可以当攸皇的娘
巫绯语赶忙回头仔细地将妇人瞧了瞧。虽然并不十分相像,但从妇人脸上确实可看出攸皇的影子。
“她是”
她没将话说完,但君韶安知晓她已猜到。
“多年来当家的一直暗中尽心尽力照顾着老夫人。”君韶安忍不住叹了口气。“你可知晓要让纯朴之人无端接受他人的钱财与奉养得伤透多少脑筋”为此,这么多年来他不知已失眠了多少个夜晚。
“老夫人可知晓”
“虽未说破,但我猜她心中多少有底了,只是不愿拆穿罢了。”这也是他的猜测。
“以他现下的能耐还在担心老夫人会因他而受累”巫绯语想着君韶安对她说过的故事。
强忍着无法承欢膝下的伤痛与遗憾的他,不知心里会有多苦思及此,她的心竟揪了一下。有些疼、有些酸,还有着连她自己也摸不清楚的伤感。
“当家的说过,他是个不祥之人,是个妖魔。”君韶安的语气有些低沉。“也许因为心里头有疙瘩,所以”
“愚蠢”巫绯语不悦地斥了声。“若真如此,他身边的人早该死光了”她不安好心地看向君韶安。“当然也包括你。”
这可是在诅咒他君韶安皱了一下眉。他何其无辜啊。
“等你治好老夫人,麻烦你用力地、大声地斥责一下当家的,给他一个当头棒喝,如何”
这么多年,任他说破了嘴皮,当家依旧无动于衷。是该换人来说说了,他也乐得轻松。
“将药箱里的竹篓递给我。”巫绯语收敛起心神。君韶安说得没错,先治好老夫人再说,否则其余的话都是白搭了。
小心地将竹篓递给她,君韶安有些好奇。“当家的说,那日找到你时,这竹篓遗落在你身边不远处,因上头系着你的红丝带,便顺手带回。”他将头凑近一些。“里头是什么”
“算他机伶。”她噘了噘唇,取下竹篓封口,看了眼里头那条通体泛黑,腹部却有一道金线划过似的五尺黑蛇。“若不是为了抓牠,那畜牲岂能伤我,那女人又怎有机会趁人之危”
为了牠,她可牺牲大了,连命都差点没了。若将牠搞丢了,她可是会呕死的。
“这蛇可以救老夫人”
“只能救一半。”不过已替她省事不少。
“那另外一半呢”
“你出去吧。”
“咦”这可不是他要的答案。
“出去,别在这碍手碍脚的。”
君韶安张了张口。这更不是他要的答案了。
不再理会他,她拿起剪子剪开老夫人衣袖,露出被红眼蜘蛛咬伤之处。伤处已肿得如同拳头般大,蓄脓泛黑不打紧,还发出阵阵腥臭味。
取下发簪划过脓包,留出的血水既稠又臭。她一边用干净的白布吸取脏血,一边在伤处洒下一种带着特殊香气的红色粉末。粉末一沾上肌肤随即转变为橙黄之色,流出的黑血也渐渐转为鲜红。
看来,他确实一点忙也帮不上。
惭愧地叹口气,君韶安乖乖听话地离开房间。在轻轻地合上门之前,他看见巫绯语取出了竹篓里的黑蛇,掰开蛇口将那对尖锐的毒牙咬上老夫人的手臂
她快累趴了。
关上房门,巫绯语不稳的身子靠着门柱好一会儿,好让那袭来的晕眩快快退去。
“姑娘,你还好吗”
睁眸,眼前的侍女一脸关怀,手里端的食篮应是她的晚膳。
“里头可有酒”
“啊”侍女愣了下,一时没反应过来。
“算了。”她挥了下手。“你进去看着老夫人,退烧了后通知我一声。”她走了几步,背上与肩上的伤痛得她瑟缩了下。
伤势恶化了她停住脚步,秀眉微拧。
“姑娘,您的晚膳。”
“我不饿。”浑身虚软疼痛的她,哪里还吃得下
“二当家的说一定要让姑娘吃点东西,不然您会饿坏的。”侍女看着欲离开的巫绯语,心里急了。
那么在饿坏之前她应该会先痛晕吧。“你放着,我待会儿再吃。”
语毕,她咬着牙一步步走向马车停靠处,在自己软下腿之前抓住了车门并用微颤的手握上了酒瓶。
“巫绯语。”
一声低唤宛若呢喃却又清晰地落进她的耳。
那嗓音不若平时清冷,反而带点怜惜、带点无奈、带点宠昵与不知该如何是好的犹豫。
剎那间,她满腹的委屈、埋怨与懊恼似乎因着他这一唤而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对他身世与处境的心疼。
她的眼眶不自觉地热了,不受控管的泪也开始慢慢蓄积。
什么嘛她在心中暗骂着自己。她怨了好些日子的人终于现身了,此时的她不正应该好好数落他一番、控诉他一番怎么反而不敢看他反而替他难过了起来
她想,她应当是痛昏头了。若不赶紧喝几口酒来麻醉一下疼痛感,可清醒不了。
握酒瓶的手刚动,她的手腕便让人握得更紧一些。
“你做什么”
他的声音又响起了,这回她听出了里头的关怀与怒意。
“我口渴。”眨去眼中的泪,她仰首望他。
眼前的他,深沉的眸如以往般沉静,平静的神情仍旧令人猜不透他的心绪。
手一抬,他揭开她面纱,将她苍白却清丽依旧的容颜映入眼瞳。
她瘦了。气色不若以往红润,精神也不似以往充沛指一动,他抚上她白皙的颊。隐忍于心的怜爱没让她瞧出,却从不自觉的温柔指尖中流泄而出。
暗暗一叹,他于自己失控拥她入怀前,调开了眸。
取走她手中酒瓶,他替她倒了杯水。
“口渴喝水。”他将杯缘贴上她的唇。
微微一笑,她顺从地喝了水。“再来一杯。”
他默不作声地替她再倒了杯。
“你不问我,你重要的女人现在怎么了”喝完水,她先开了口。
“允诺我的事,你必会尽力而为,这点无庸置疑。”他伸袖拭着她额际薄汗,她不稳的气息让他又瞧了她一眼。
“狡猾。”她任他拭汗而不制止,心里头涌起了一丝甜意。“你这么说,我不尽力都不行。”他此时的举动可是对她的感激之意
“伤口疼吗”他注意到了她眉间的轻褶。
“疼。”她难得说得诚实。因君韶安说了,女人有时也得依靠一下男人,让男人来疼。
闻言,他的心震了下。
倔强的她从不喊疼的,这回却一反常态。难得诚实的她,却让他的心一阵凝重。
因太过劳累导致伤势恶化不成心念一动,他出手探向她手腕脉象,神情凝重。
而她则顺势靠上他的肩、偎入他的怀、揽上他的腰、顺了她的意。
“攸皇”她的声音自他怀里透出,虚弱不稳里头透着一丝愉悦。
他不作声,双臂却缓缓环上她肩腰。
“我累了。”自受伤后从未好好睡过一觉的她,真的累坏了。
身微弯,他将她拦腰抱起,隐隐的疼自心窝处蔓延开来。
“攸皇”她又唤了声,已经闭上眼的她,神智开始模糊了。
“我听着。”他放慢步伐、放柔手劲,小心翼翼地深怕一个不小心便加重了她的伤势。
恍惚间听见回应的她,弯唇笑了。
轻轻地,她动了动唇,赶在她昏迷前将盘据在心头的真心话说予他听。
“别离开我。”
“搞什么鬼”一名蓄着白胡子的老者显得有些激动。“这位姑娘原本已伤得不轻,这点你们不知晓吗”他放开替巫绯语诊脉的手,炮火全开。
“知晓。”回话的是君韶安。
放眼望去,这房间里头就只有巫绯语、老者、当家的和他而已,此时他不回话,谁回
“知晓个屁”老者口不择言。“若真知晓岂会任姑娘劳心劳力至倒下”他指着君韶安的鼻子。“何谓病人”
“病”君韶安正欲开口,老者已抢先了。
“所谓病人,生病之人既是病人就该好好地吃、好好地睡、好好地休养如此基本的道理都不懂,书都读到哪去了”
君韶安哑吧吃黄连地望着一旁的攸皇。这位大夫是谁上哪找来的
“可这位病人本身并不听话。”不但不睡觉还偷偷喝酒呢。君韶安为自己辩白着。
“病人当然不听话了。”老者皱起了眉头。“生病之人,身子已疼痛难当、不舒服极了。如此辛苦还要乖乖听话,不是强人所难吗”
“”君韶安一时无言。这么说好像也有道理。
“这下好了,让她病成这副模样,你们不是存心折磨人吗”老者气呼呼地于桌旁坐落,提笔书写。
“那”君韶安忍着性子陪着笑脸。“那现下该如何是好”
“废话当然是吃药调理了”老者不悦地呿了声。“药方拿去,赶紧派人煎了让她服下,一日三帖不可间断,为时七日,可听明白了”
“明白,明白。”君韶安连连点头,不明白为何被责骂的只有他一人
“记住现下开始得让她好好歇息,务必先让她将精神养足一些才行,否则后果自负”老者站起身来。“你过来。”
“我”君韶安指着自己,往前走了一步。
“不是你。”老者挥了下手。“你穿黑衣服的。”
房里头穿黑衣的不就只有当家的
“您老有何吩咐”攸皇走近他,气度沉稳。
“我方才进门,见姑娘在你怀里睡得安稳。”老者朝攸皇上上下下看个仔细。“去,去抱着她睡,直到她自然睡醒为止,不准放开她,懂吗”
“啊”君韶安了声。
一样是男人,怎么当家的是怀抱美人,而他却是被骂得满头包
“啊什么你跟我出去,别在这儿碍事。”
就这样,攸皇望着抱在怀里的巫绯语一整晚。
身受重伤她的,似乎作了恶梦。
那紧蹙的眉、断续的呓语、身子不适的挣扎在在让他的心缩紧再缩紧。
梦着什么了
他轻轻拍着她未受伤的肩不断地温柔低语。“别担心,有我在。”
他不确定她是否真听进去了,但她雀实安稳下来并漾出了浅浅笑容。
那抹笑,好美。
擅自穿过他冷寂的心房,自作主张地在他心里头发烫。
与她相处的时日愈久,他无法控管的思绪与莫名萌生的心思便愈多;他愈是想置之不理,却愈是纠结。
他知道,他喜欢上她了。
可明知如此,他仍是不安地想挣扎脱身。
“巫绯语”他低唤了声,声音里头有着大多压抑的情绪。
一年多前,他拿她没辙;一年多后,他仍是对她束手无策。
别离开我。
昏厥前,她将这句话明明白白地说进他耳里,烙上他心底。
她,可真心
一年多前,她口口声声唤他夫君,虽唐突、虽明知她是闹着玩的,他却从不制止。
如今想想,当时的他似乎已不排斥将她这么一个人搁在心里头了吧。
但如此,可好
异于常人的他,岂能拥有常人的幸福和被视为妖魔的他在一块的她,又岂会幸福
然,该如何是好现下的他已舍不得放开她了呀。
低下头,他凝视她睡颜,于眼底流露出的是不再隐藏的情意。
忍不住地,他将唇印上她光洁的额
“你,真要我陪在你身边,不离不弃”他的唇向下移了几吋,落上了她的鼻尖。“我,真的能拥有你吗巫绯语”
下一个吻,温柔地欺上她微启的唇,缓缓地、小心翼翼地品尝着独属于她的甜美。
“叩叩”,两声轻响打断满室旖旎。
轻手轻脚推门而入的君韶安可没漏看了当家的仓皇抬眸与微赧的表情,聪明如他随便想也知道,当家的方才一定是“非礼”了巫姑娘了。
瞧,他这位媒人当得多尽责
多亏他那封“回报”写得好,文辞并茂不说,还戳中了当家的心,让当家的不顾一切十万火急地连夜赶来、。
天般大的功劳,他可是等着向巫绯语要奖赏呢
不过,这下子倒是把那对缠人的“虎豹”惹得暴跳如雷了吧
“她睡得可好”君韶安又瞄了巫绯语一眼,目光毫不隐藏地飘向她微启的唇。看来除了那双红唇遭殃之外,其它倒是没什么异状
还好,他没坏了当家的“更近一步”的好事。
“嗯。”顷刻间,攸皇神态已恢复如常。微微侧过的身躯巧妙地遮挡着巫绯语未蒙面纱的脸。“大夫怎么说”他这一问可是另有所指。
“大夫说,老夫人的毒患正由高人治疗中,他无法也无能插手。”好歹他君韶安也算是当家的老朋友了,当家的在问什么他岂会不清楚。“不过,老夫人的情况正逐渐好转中,再过一两日便会清醒,要咱们安心静候。”看来,巫绯语疗毒的本事真不是盖的。
“大夫可有别的交代”
“当家的可是嫌我被数落的还不够多”君韶安可是隐忍了满腹委屈。
“大夫说得有理。”这点倒是无可否认。
“正因如此我残忍着,不然早将他给轰出去了。”如此爱骂人的大夫他还是头一回领教到呢。“不过”他欲言又止地看着攸皇。“当家的真不去看看老夫人”
垂下眸,攸皇不语地避开了他的目光。
见状,君韶安暗自一叹。唉,当家的心结要解,可难了。
“我倒挺赞同巫绯语所说的。”
攸皇一听,抬眼望他。
“她说,以当家现下的能耐与本事还怕连累老夫人的话,真是愚蠢之至。”他可是趁机借着巫绯语骂人呢,此种千载难逢之机他岂能错过。
“她都知晓了”攸皇重将眸光放回巫绯语脸上。
“至少知晓了我所知晓的十之八九。”毕竟他根本也是所知有限啊。
是吗攸皇黑瞳中幽光闪动。这么说来她也知晓他是妖魔了
既已知晓,为何还要他别离开她她难道不讨厌他、不鄙视他、不怕他吗
“她”
“她喜欢着当家。”君韶安彷如攸皇肚里的虫。“这点任谁都看得出来,不要说您不知晓。”
攸皇的心顿时跳快了下,心头那股莫名的喜悦,他一时无法形容。
“当家的若对她无意,那我可要展开攻势了。”
第6章2
“君韶安”攸皇的冷眸一射。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君韶安耸了一下肩。他这样有何不对“当家的一夜无眠也累了吧。”他行至床畔。“换我来照顾她吧。”他伸手欲接过巫绯语。
“不需要。”攸皇将抱在怀中的她避开君韶安伸过来的手。倘若眸光能杀人,君韶安已被千刀万剐。“我不累。”
“这样啊。”君韶安隐忍住欲出的笑。“那我先去准备她喜欢吃的东西好了,免得她醒来时饿着了。”
“你可知她喜欢何物”攸皇那明显含妒的口吻,可是让君韶安听得背脊一阵发麻。
“那是当然。”君韶安暗自苦笑。他这下可真是在捋虎须了。“我可是她的知心知己呢”
语毕,他故作从容地离开房门,强忍着发麻的头皮不让自己露出破绽。
唉呀,他这一帖冒着生命危险下的药方,可够重
用力撑开眼皮,老夫人刚清明的眸光便让眼前的红衣女子掳获。
坐落床缘的女子静静回望着她,美好的唇形上挂着浅浅笑意;美丽的面孔虽陌生,却奇妙地不觉生疏,或许是得她的缘吧。
“你醒了我就好办了。”巫绯语松了口气似的轻松语句,听得老夫人一头雾水。
初醒的老夫人,脑筋仍有些混沌,她看着巫绯语好一会儿才开口。
“是姑娘救了老身”她记得她倒下前,似乎让什么东西给螫了下手臂,那倏然袭来的痛楚,痛得她连开口唤人都不及便已晕了过去。
她不能死。
最后于她脑中过的念头,她记得清清楚楚。
“可以这么说。”巫绯语从不说客套话。
“老身与姑娘素不相识,姑娘怎会到此相救。”
“当然是受人之托。”巫绯语对老夫人眨了下眼睛。
“啊。”见状,老夫人惊了下,转动的眸四下找寻着。“他”这个“他”字刚开口已让她的声音哽咽。
“他很担心您。”巫绯语仔细观察着老夫人的一举一动。“为了救您,任何不利于他的条件他都允诺呢。”
“那他可来了”满含不舍的水光于老夫人眼中闪动着。
“那是当然。”
“那”老夫人激动地坐起身来。“他可愿见我”
“这我就不清楚了。”巫绯语说得委婉。
其实她心底明白,若攸皇肯见老夫人的话,早就来见了,也不会至今尚未踏进此房门一步了。
“是吗”老夫人失望地低下头来。“他不会见我的。”他刚烈的性子,她很清楚。“他决定之事,谁也无法让他更改。”
“一般而言是如此。”巫绯语勾了下唇。“但凡事无绝对,总有例外。”
闻言,老夫人既惊又喜地抬头。“姑娘可有法子br g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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惹君第4部分阅读在线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