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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节,当即就要起身下地, 又转而醒悟过来, 抚脸愁道:“然而平日里咱们同侯府那边走动也不多,就这般陡然请老太太保媒, 只怕老太太也不答应。何况娘家的境况,你我心知肚明, 那老妇怕也看不上纯儿的出身。”
湘蕙在旁听了半日, 插口说道:“太太,我倒有个主意。老太太没曾见过表姑娘, 您这两日就常带表姑娘过去, 只说亲戚来家, 给老太太请安, 让表姑娘陪老太太说些话。老太太上了年纪,年老寂寞,喜欢同这些年轻小姑娘们说说笑笑的。只要表姑娘能入得了老太太的眼, 太太趁着哪日老太太高兴,从旁说上一嘴,没有不成的事。”
程氏听了这主意,倒觉得甚好, 当即笑道:“还是你见得明白, 我倒糊涂了。”说着,也就罢了。
那程水纯自打来了姑妈家中,只住在沃云阁的厢房内。她出了正堂, 走到天井之中,正要回住处,忽听得一人叫道:“大姑娘,你来,我同你有话说!”
程水纯循声望去,只见姑父的妾室,兰姨娘正靠在门上,一脚踏在门槛上,点手召唤她过去。
程水纯自知姑母同姑父这些姨娘们都不和,本不大想理会,只是教养使然,性子本又和顺,不会同人使脸色,还是走了过去。
那兰姨娘三十上下,生的甚是妖艳,身穿桃红色扣身衫子,腰里系着玫瑰紫芍药纹盖地长裙,口里嗑着瓜子,抹得血红的唇边点着一磕痣。她见程水纯过来,向她弯唇一笑,说道:“大姑娘,这是才从太太那儿出来?太太同你说什么了?”
程水纯看她似是不怀好意,便不肯实说,只是说道:“不过说些闲话罢了,姨娘有什么事呢?”
兰姨娘笑了笑,将手中的瓜子皮散了一地,拍手说道:“罢了,大姑娘也不用遮遮掩掩的。谁不知道太太把你接来,是打着二爷婚事的主意?却才大姑娘在坐忘斋里闹下的故事,早已传遍了,合家子大小都笑的了不得呢!敢说大姑娘这样一个没出门子的姑娘,就这样放浪了,当真令人大开眼界。”
程水纯是个未出阁的少女,平素又是养在深闺,哪里听过这等野话,面红耳赤,羞耻不堪,又气又怒,半日说不出话来,好容易才挤出一句道:“姨娘这话是什么意思?若没别的话说,我这就走了。”
兰姨娘扯着她的衣袖,不放她走,向她笑道:“我只是想同大姑娘说一句,这二爷同太太一向不和,他又怎会待见姑娘?姑娘别瞧着二爷生的俊俏,又听了太太的话,就被糊弄了。就是强行成了事,二爷不认账了,姑娘能如何?这样子的事情,向来是女人家吃亏,到时候大伙只会骂姑娘无耻,不会说二爷一句不是,姑娘只好上吊罢了。所谓奔则为妾,就是家里长辈出面,也是让姑娘给二爷做姨娘。这当人妾室的滋味,可不怎么好。姑娘清白人家出身,何苦要来当这个?”
那程水纯听了兰姨娘的一席话,一张小脸蜡也似的惨白。
兰姨娘又是一笑,向她附耳说道:“姑娘若真想给人当妾,与其打二爷的主意,不如把心思放在老爷身上,倒是有那么几分的成算。”
程水纯听得心口突突跳了两下,狠狠瞪了这兰姨娘一眼,劈手甩开,一言不发,抽身便走。
兰姨娘倚在门柱上,神情懒散,看着那姑娘的身影进了厢房,方才换上一脸的森冷之色。
她十七岁上伺候了顾武德,二十岁时看着程氏进门。原本,她也该有个孩子的,怀了四个月的身孕,大夫说胎是极其稳固的,却不因不由的掉了。打从那之后,她便再也没有怀过身孕。
若非顾思杳告诉了她真相,她这一辈子都要被蒙在鼓里了!
然而她小产时,这二爷也不过是个懵懂幼童,他是如何知道这些陈年旧事的,兰姨娘也并不清楚。只是二爷找来了当年伺候她的老嬷,几棍子下去招认出那时候,她受了程氏指点,日日往她饮食中掺杂伤胎药物,天长日久下去不止胎儿不保,连身子根本也大为损伤,她这一世都不会有孩子了。她当时胎掉的不明不白,大夫也是模糊其词,那老嬷的言语,她不得不信。
想及此事,兰姨娘脸上现出一股戾气,黛眉深锁,紧咬红唇,染着蔻丹的指甲重重敲在门柱之上。
那时候,顾思杳让她自己决断,是现下就告发了程氏,还是襄助于他,将程氏彻底击垮。
她思前想后,选择了后者。如今事情已过去十数年,除却那老嬷外已再无证据,程氏也可一口咬死是她构陷正房。何况,她不过是妾室,程氏乃是正房,顾武德也不会为了一个妾室流产,就发落正房。她晓得顾武德的脾气,最是贪花爱色,程氏还正当貌美之时,不过三朝五日,顾武德便又要重回她身侧。届时枕头风略吹吹,这一出也就过去了。
兰姨娘是家生子,被顾武德看上,弄到房里当了妾。她于顾武德并没什么情分,只是没有孩子,老来终身也就没有了依靠。侯府里有几个老姨太太,都在家庙中养老。她当丫头时,去家庙送东西曾看过几眼,一个个都老迈不堪,吃穿用度皆是艰难,穿着补丁摞补丁的衣裳,饭食也粗陋的很。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