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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诏书,在枕下,数日矣!”
乾泰殿里悄无声息,连药味都要散尽了。
信王捏着枕下抽出的一卷黄绢,这么容易,便到手了,却背上了沉重的债。
欠债的感觉真叫人痛苦,信王眼里终于滚下热泪。
“爹,这一场来世之约,一点也不浪漫。”
大炎明启十年冬末,帝崩,信王即位,改年号真武,大赦天下。
大赦天下,有些人却不能饶恕。
真武帝登基后,第一天就处置了一个人。
他坐在乾泰殿里,明黄龙袍着身,庄严冷峻。
“请皇后张氏来喝茶。”
张氏自然不肯来,被两个健侍拽着胳膊一路拖过来,弄得鬓发散乱,风仪尽失。
她进殿并不跪拜,直挺挺的立成一根棍,新皇脸上表情看不清,看清也没有,她在劫难逃,自己手上的血腥,心里有数。
她年过三旬,面上皮肤犹如岭南新荔,因未施脂粉,略显苍白,眉目精致如盛放的牡丹,未见凋零之态。
新皇对她这副花容并不感兴趣,甚至有些厌恶,她依仗着这张面皮得宠,为所欲为横行后宫,害人无数,其中包括他的母亲先皇后,三皇子的母亲刘嫔。
皇后被强行按在地上,朝上方勉强笑了笑:“陛下,我自毁容貌如何?”
新皇连冷笑都欠奉:“朕的父皇地下寂寞,你受他十年恩宠,岂无半分怀恩图报之心?”
皇后身子软绵绵的瘫倒在地,有气无力垂死挣扎:“先皇曾言,陛下仁善,有容人之雅量,今日一见,先皇竟是瞎了眼。”
“口出恶言,咒骂先皇,更该去死一死了。”新皇眼中寒光凛冽。
“放开我!我不死!我就不死!”女人疯狂的挣扎,企图摆脱钳制自己的手,扑上去把高座上的施令者咬上一口,同归于尽。
“金子昭虽然顽愚,只要他老老实实的,朕可以让他到一百岁,费不了多少朝廷禄米。”
皇后突然不动了,朝上拜了一拜:“谢陛下恩典。”
到了此境还能奢求什么?只要儿子平安就好,她却非死不可,偿还欠下的累累血债。
不管曾经有多尊贵风光,欠下的债终归要还的,没有人逼,也有天谴,谁也逃不掉。
两团小小的身影溜进来,一个是刚刚立了太子的金禹,另一个是他的三皇叔金子敬。
一个穿杏黄小袄,一个着紫色夹衣,都是干干净净鲜鲜亮亮的模样,两个年龄相仿的孩子牵着手悄悄走进来。
皇帝在问地上的女人:“想怎么死?白绫鸩酒选一样。”
金子敬站在女人身后,眼里有超乎年龄的深沉恨意:“皇兄,我想撕了她。”
皇帝身边的黑衣侍卫一笑,手指一弹,地上的女人就不见了,一张薄纸片儿在低空飘了几飘,落在地上。
金子敬捡起这张纸,“嘶嘶”几声,一张纸片成了满地碎屑。
皇帝看着这一场把戏,容色稍动:“金子敬,你知道自己干了什么吗?”
“知道,我刚刚杀了人,一个仇人。”
金禹不屑的撇撇嘴:“孤若要杀人,才不会自己动手。”
金子敬反驳:“大侄子,你不知道手撕仇人的快感。”
侍卫袁机拍掌大笑:“说的好!”
皇帝看着这几个奇葩,深深的叹气。
新皇是个贤君,也是个深情种子,他遣散后宫,取消三年一次的选秀,后宫空空荡荡,只有一个皇后。
皇后感动之余又不免不自在,后宫只有她一个,历朝历代几千年也没有这种先例,臣子们谏言,劝陛下广开后宫绵延子嗣。
皇帝面孔带煞说一不二,还有金手指在身。大臣们只是进言,帝不听从,他们也不敢多说。
皇后曾私下向皇帝道:“真怕史官为难臣妾,落个悍妇之名。”
“你是不是太寂寞了?想找几个年轻的姑娘们玩宫斗?”
皇后开心的笑:“不知道宫斗是个什么样子,若是要宫斗,臣妾怕活不到最后。”
金子彦有自己的考虑,谁也不是天生的毒妇,鲜花嫩蕊一样的姑娘们进了宫,皇宫的土壤会把她们一个个变得面目可怖,花残月缺。
皇后免不了与她们相争,儿子们一个个出生,然后开始夺嫡,鲜血淋漓,满宫腥臭。
妻妾子嗣太多,并不是一件骄傲的事。
真武帝宠妻爱子,政绩斐然,四野拜服。
真武二十年,帝崩,太子禹即位,改年号熙宁。
临去前,帝拉着数十年面容身姿不凋的侍卫撒娇。
“机机,我不愿再给人做儿子了。”
“彦彦想做什么?”
“爹。”
侍卫叹气:“我尽力。”
“可是我欠了债,机机,怎么办?”
“难办。”
“可以赖么?”
“钱财可以赖,人情赖